:“不过什么?”
“不过,他输了。”
崔氏笑出声来,攥着她的手道:“是圣人开恩有意让着你罢。”
媛媛靠在崔氏肩头,如实道:“圣人开恩不假,可他的确是输了,且是连输了两场。”
媛媛不知傅祯的真实心思,彼时所见的确如此,转述给崔氏,不禁让她认为皇帝倒也有几分怜香惜玉的胸襟。转而又是一笑,圣意向来高且难问,只是打了一次击鞠赛,她便这样乐观地下结论,未免太过肤浅。
可她终究自信,她的媛儿是个极好的人,即便圣心再难测,将来皇帝总不至于不顾夫妻情分对她不闻不问。
顾家的车马辘辘而行了大半个时辰,至亲仁坊十字街东北角的顾宅大门外停下。
婶母王氏已然等候在门外,眼瞅着金吾一道前来,忙叫人引去正厅吃茶暂歇。金吾还要赶回宫去复旨,说了客套话便走了。
王氏看着崔氏道:“如今三娘回来了,这下母亲能安心了。”
崔氏亲手拉着媛媛下车,自然是心情愉悦,奈何她担心王氏在媛媛面前把长安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说漏了,忙给她使眼色。
王氏明白分寸,就道:“自从三娘进宫,母亲隔三差五念叨,我们知道三娘要回来,一早就采买下了三娘爱吃的饭菜。——天气热了,蚊虫又多,快别在门外站着了,母亲来去宫中一趟,想是疲累不堪,先进屋歇息。”
王氏膝下无女郎,媛媛母亲走得早,尽管崔氏身子骨硬朗,却也难以顾及这么多孩子,因而先头是王氏照看着长房的两个女郎,直至二女出嫁。媛媛是长房的幺女,平素乖巧,自然讨众人喜欢,婶母也拿她当心头肉。
此刻她一边吩咐着人去备热水给三娘沐浴,又一面让人去叫自家的两个儿郎,稍后一家人用晚膳。
顾家其乐融融之际,紫宸殿内却静得能听到落针声。
今日傅练从杨太妃宫里用了晚膳,之后就跑回了紫宸殿,不待内臣给他掀正了竹帘,他便钻了进去,惊疑地问傅祯:“陛下听说了吗?”
此刻王顺不在殿里,内臣冯全在御案旁捧着棋谱,傅祯一边捏子一边照着棋谱落子,完全没搭理他。
冯全皱着脑门给这小祖宗使眼色,偏是傅练直接忽略了他的好心,又喊了一声:“陛下?”
傅祯嫌他聒噪,却也撩起眼皮看他,随即又把目光沉在了弈棋上。
“陛下——”傅练干脆蹲在了他对面,直接道,“臣听说顾娘子归家了。”
话音一落,傅祯猛地把棋子掷在了棋盒里,清脆的棋子互碰声音骤然响起,唬得冯全一哆嗦,他却不敢合上棋谱。
朝廷尚无立后的明旨下发,杨太妃也不会多言,因而傅练只知道媛媛出了宫。他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着有些……发空。嗯,发空,大概是这个感受吧。
可他能明确的一点是,陛下应当认为这是个好消息,这才急着回来告诉他。不过,陛下这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听到了好消息。
傅练懵了。
恰逢王顺掀帘入内,看这架势顿感不妙,忙笑呵呵上前:“今日杨太妃宫里备了什么膳食?六大王可是要再用些?——啊……陛下还没用膳呢。”
这会傅练老实了,改口问傅祯:“陛下怎么不用膳?”
傅祯连续几日都没胃口。起初他本想着顾家女出宫他能高兴,偏是现下情况变了,她出宫后就距离两人大婚越来越近,他能有食欲才怪!
凭白去污蔑人,的的确确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可是阿婆明明有别的法子解这个局面,却依旧让他纳顾氏女为后,明里说是让他懂得权衡利弊,实则就是阿婆喜欢顾氏女,借着这事要让他明白,即便他是帝王也不能随心所欲,做错了事,就算有人给他担,甚至有人以死谢罪保全他,那他也不能全无波及。
他理亏在先,又拗不过阿婆,这才勉强应下了。
傅祯在极力稳住情绪和稍有不慎便失态的边缘徘徊,赶上傅练来多嘴,他的火气就如同星星之火被风一吹,“轰”的一声就翻腾起来,烧的他头晕目眩。
他斥傅练:“你整日总乱跑什么?”
语气凶狠,神情骇人。
傅练皱着眉,张着小嘴,一时哑然。
傅祯坐直了身,冷声问:“跟着齐王的人呢?”
王顺还没回应,他已经下了令:“诱主丧志,侍奉不周,各杖二十,罚入掖庭。”
傅祯待这位小兄弟各处用心,偏是今日,陡然要处置他的人,不光傅练茫然,王顺和冯全也惊的无措。
傅练居然胆大包天道:“不要!”
“放肆!”
王顺急得直咬牙皱眉。他何尝不知这群人是被迁怒,就要上前拉住傅练,偏是他已经撩袍跪了下来。
“陛下不要!”傅练的声音由委屈变成了哽咽。
皇权的施展被太皇太后压制,傅祯没胆子去分辩,可皇权的施展被齐王阻拦,傅祯断不会妥协。
“奴子们有错当罚,齐王可不要失了身份体面。”
他这会知道提醒傅练顾及身份体面,却不记得他曾不顾身份体面地出宫私会陈家娘子的事了。
傅练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