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天凉,地牢里连一碗热水都无,李静安冷得打颤,裹了裹尚没来得及打补丁的里衣,耳朵往墙上贴了一贴,听见动静,解脱似的笑了一下。
满月女侠果然好功夫,前一会儿才打到地牢门口,一阖眼的功夫儿,就杀到了自己面前。
李静安半睁着眼看了满月一眼。
满月挥掌一劈,铁质的牢门顷刻间化为碎片。
李静安莫名其妙的想到:我要是有这样的功夫,是不是一样能冲破牢笼?
他圣贤书读得多,一向看不上武夫,这时候却突然羡慕起满月来。
“李静安,一年没见了。”满月倚在残缺不全的牢笼门口,抱着双臂,似笑非笑。
他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索性便不说话。
满月身畔,一个眉目俊朗却脸色潮红的小少年弯腰进了牢房。
“今日不是我找你,是他要找你。”满月仍旧只是居高临下的倚在铁栅栏上,用下颌指了指沈曜。
这不就是墨云大人要杀的那个太子嘛?李静安百无聊赖的想:这孩子还真是福大命大,有人要杀他时,立刻就蹦出一个满月女侠来保他。
他又有些怨艾,真是人各有命,凭什么他李静安走到绝路的时候,就没一个人能站出来给他撑腰呢?
这么一想,他就不想搭理这孩子。
“李大人,今日在县衙审案时,我问你为何要贪那样多的钱财,你不回答,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只有我们三人在场,你可不可以把真相都告诉我?”沈曜半跪在他旁边,恳切道。
就凭你?凭什么要告诉你?李静安心里这么想着,懒得说话。
“你难道是惧怕墨云?你放心,你说的一切墨云都不会知道。”沈曜见他不说话,着急道。
李静安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沈曜想了想,道:“你若如实告诉我,我们就救你出这牢房。你放心,有满月女侠在,你只要能说实话,就一定能有救。”
李静安仍是不答。
沈曜急得想把李静安的眼睛扒开。
“沈曜。”满月在牢外喊了他一声。
沈曜回头。
满月指指自己的衣袖。
沈曜愣了一下。
满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指指李静安。
沈曜这才发现,李静安单薄的里衣上歪歪扭扭的打着好几块补丁,除此之外,他袖口和肩头又磨破了好几处,衣不避寒,李静安双臂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沈曜中了毒,身子忽冷忽热,便没有意识到,西边这片山里一到晚上就冷得厉害。
他想了想,道:“我去给你找碗热水。”
沈曜中毒后身子太弱,骤然站起来,身体立刻又是一阵疼痛。他两眼一黑,险些要晕过去。
满月扶他一把,顺着太渊、阳池二穴又给沈曜注入了不少内力,他感激的冲满月笑了一下,步子虚浮地走出这间牢房。
“你若担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会威胁到你家人安全,我现在就修书一封,托胡记镖局把你父母妻儿送到川南。如今川南是官家军的地盘,没人敢动你家人。”满月道。
李静安木然。大人物有大事情要忙,谁有空去抄他老家那个四面透风的老宅子?
“你最好赶紧把该说的都说了,沈曜他们中了崆峒血毒,撑不了很久。”满月又道。
李静安心里一阵难受。眼前这个自称是侠客的姑娘,记挂着百姓,记挂着太子,但从不记挂他这位披着官袍的蝼蚁。
也罢,这一年来,每个人见到他,好像都要跟他提些要求,有些人的要求,他必须得答应,有些人的要求,他的良心叫他必须得答应。于是他事事都答应,事事没办好。
如今,他突然觉得,像今日这样,褪去一身枷锁,事事不回应,反而更轻快。
偏偏这个时候,沈曜回来了。
满月挑眉笑了一下,少年人就跟要逃荒似的,披着狐裘,挎着包袱,拎着食盒,还攥着个桌子腿,歪歪扭扭的赶了回来。
满月都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他拿这些东西到底要干什么。
一向麻木的李静安眼皮也抖了一下。
沈曜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先把身上的狐裘大衣脱下来,强行给李静安披到身上。
李静安一看,这还是今早墨云挂在县衙后堂的那件上等狐裘。
“牢里一定没什么好吃的吧?我去了趟厨房,偷了几道新出锅的好菜,还偷了壶酒。”
就跟小孩子分享玩具似的,沈曜兴冲冲的把拎来的桌子摆在李静安面前,然后打开食盒,把热汤热菜一一摆了上来。
他又把筷子直接塞到李静安手里,给他盛好汤,斟好酒:“李大人,反正这菜我也是偷来的,你别跟我客气,先吃口暖暖身子。”
从墨云大早上急匆匆要拉着他演戏开始,他就没吃过一口东西。现在望着一桌子色泽鲜亮又分量十足的热汤热菜,他还真有些馋了。
“菜挺好,像断头饭。”李静安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沈曜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笑过后,他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中了毒,明日就要死了。若是断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