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寄予厚望的儿子,所以他在战场上历练过,也在官场上游走过。在他看来战场虽血腥却更加的真实,不比这官场之上,大多由那些素日里汲汲营营但面对危险时只会求和的虚伪君子所掌控,而在这些伪君子中,首当其中的大概就是各种仗着父辈威名的二代三代们了吧?
……当然也包括皇帝的儿子。
可现在,程铮的表现却使得他不由的惊奇了:这小子……是没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机吗?
不。
穆淳随即便否认了这一点:程铮虽是站在原地,但他衣襟的下摆却是在轻轻晃动的。
此时院内寂寂无风,连草叶都不曾摆动,这那程铮的衣摆又如何会晃动?大约……是在发抖罢。
再看他的神色,虽极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那张脸却是紧紧的绷着,几乎要连嘴角的竖纹都扯出来了。
便又细观程铮的双目,就看到那眼神是已然无法掩盖的飘忽,虽有在极力的试图对上自己的视线,但目光总是在触及自己眼神的刹那便弹开,再是努力多次,最终也只能不甘不愿的在自己的下颚与脖颈处徘徊
所以穆淳明白了:程铮这小子并不是全无感觉,他有感觉,而且是害怕。
懦夫!
穆淳几乎就要发出一声嗤笑来,却在对上程铮那屡战屡败但又屡败屡战的视线时将这声嗤笑咽了回去:虽是懦夫,但到底……比那人好多了。
却不想这鸡窝里也能蹦个凤凰出来呢!
便就收敛了气势,只用一股子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却是从那位许世伯论起吗?只若是从那辈算起,那这声世伯……下官还真叫的有些不情愿。”
程铮:“……”
这点他不是没有想到,甚至于他提起这个话题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于是程铮的神色也肃穆了起来,只一弹衣襟便拱手道:“上一辈的恩怨,孤身为晚辈也是听说过一嘴子的,自然知道外祖父的某些行事却有失妥当。”
穆淳的嘴角一勾,讥讽道:“不愧是殿下,这说出来的话就是和常人不同,原来当日许大人那般的作为……不过便是有失妥当?”
程铮就更加的严肃了:“孤知道大人必定是有些怨恨的,只这怨恨却着实不应当落到许大人的身上。”
这下,不等穆淳说话,那穆芸便急急插口了:“如何便不是许大人的错了,若不是许大人……只怕我祖父不会去得那样凄惨。”
程铮只能垂下目光,避过穆芸咄咄的神色,只轻声道:“许大人当日确是归隐了,只这归隐难道便有错吗?”
“如何便不是错了?”穆淳道:“许大人一去,便如这人失去了一条腿一只胳膊,又如何能站稳?”
程铮就轻轻一摇头:“功成不受禄,长揖归田庐。左思这话二位大人总该听说过吧?”
穆芸只一愣,很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穆淳轻哼一声,只讥笑道:“不过是句酸儒的话儿罢了。”
程铮便再是有准备,也被这句评价噎得一哽,便就只能深吸一口气,只将那呼吸喘匀了,这才道:“虽在大人看来是酸儒的话,但也未尝不能作为外祖的毕生追求,这世间一样米养百样人,既然有人求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那自然便会有人求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话却着实挑不出什么不是来,于是穆淳和穆芸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沉,仿佛一副思索的模样。
……只却没有思考多久。
那穆淳便随即又笑了,这次的笑却是明晃晃的带着些不屑了:“便是许大人志存高远不屑于与俗人为伍,但他在事态最艰难的时候抛下家父也是不争之事,殿下既然熟读诗书,想必也知道一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罢?家父之事,便是你说破了天去,我穆家却也要讨一个公道呢!”
程铮便也笑道:“的确是该讨公道的,这样的事儿若是大人不计较了,那孤才要对大人另眼相看。”
说得那穆淳和穆芸均是一奇,只不可置信的在程铮的脸上看了又看:“殿下此言……可是真心的?”
“自然是真心。”程铮就微微一拱身子,只做出一副谦和的样子来:“只孤却有一点看法,那便是虽要讨公道,这公道却不是这样的讨法。”
这次不等穆淳嗤笑,那穆芸便哼了一声:“殿下这却是好算计,只用那空话假话唬我们上当吗?须知这有的事儿,也得让对方看到你的诚意才可以!”
“诚意自然是有的。”程铮就侧头看向他:“只是孤认为,这死去之人的亲人与其去找那伯仁的麻烦,不若便就直接杀上门去找那杀人者讨个说法!”
这句话……
顿时将两个人都镇住了。
不止穆芸,便是老成持重的穆淳也是不由自主的面容一僵瞳孔一缩,竟是就这样不自觉的呆在原地了。
那程铮却是扬起了一脸真挚诚恳的笑来,只看着对面的两人犯傻,末了才轻轻一句:“孤的话儿,可有不对?”
不对?对?不对?……对?
穆淳只觉得自己的瞳仁剧烈的震颤了几下,这才终于能够颤巍巍的开口了:“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孤又如何不知?”程铮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