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一见林海便露出个有些惊喜的笑来,只连声道:“老爷来了!这可好哩,太太正急得和什么似的,可巧老爷就来了。”
林海却也明白她为何在此,只微微一顿便对着她轻轻一点头,简洁的问询道:“太太在哪儿?”
那含烟便匆匆敛礼一福:“老爷且随着奴婢来便是。”
当下就由着含烟领路,只顺着那鹅卵石的小径一路急走,可看方向……却是向着院子的侧门而去?
林海就有些不解:这不是回正院的路啊?
只是出于对含烟的信任他也没有质疑。而走不了多久,便见一座低矮的小跨院,素白的墙面,青灰的瓦片,虽是不起眼,却比别处喧闹许多,尚未走近便能听到那里传出来的阵阵吆喝声:
“快快快,加把火!”
“起锅了,且让开!”
林海:“……”
便有些愣神:这里却是后院的小厨房?只……只是含烟带自己来这里作甚?
就看了一眼含烟,却见她已是走到了跨院的小门边,回了头,一双眼眸亮闪闪的看看自己,就差弯腰抬手摆一个请进的姿势了。
便定一定神,斥退了含烟,只身走进跨院的小门。就见院中一派的忙乱,丫头婆子厨娘混做一团,只在那灶台间穿梭。而院子靠门的角落处却是摆放了一把黄花梨圈椅,他的妻子正坐在这圈椅上,蹙着眉头出神。
贾敏出身荣国公府,且是贾史氏唯一的亲女,自小便是千娇万宠捧着长大的,身上便自有一股骄矜之气,只是她又熟读诗书精通礼仪,这股骄矜便不免收敛了起来,只化作了十二分的知书达礼。但那份骨子里的骄纵却是放不下的,只是也不会让人讨厌,只是将贾敏原本便有分的容色更加承托到十二三分,一时看着竟是风华无双。
便如此刻,她身上只是一件家常的藕色攒花长袄,青丝挽做了百合髻,带着攒珠的勒子,发髻间只插了两只南珠的簪子并一朵粉色的绒花。
但这样素净的打扮却是越发显出贾敏面如皓月唇若朱砂,一双眸子犹如墨点一般、那目光清凌凌的扫过来时便犹如一阵微微含着清凉之意的暖风吹拂了人的面上和煦,却又微微带了两三分的清冽,便如洛水侧畔女神的一个不经意的回眸,只一眼便是天与人之间的茫茫距离。
林海便是再习惯了贾敏看人时分的倨傲,这时也不免便愣了一两分,只是这愣却不是厌恶的愣神,反而涌现出说不尽的欢喜,只大步走过去,拽着妻子的手道:“怎就坐在这里?便是开了春,这风也是寒凉的,仔细吹了风,明儿头疼。”
贾敏只是笑,就从林海的手掌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嫩白的手指从膝盖上拎起一个包裹着殷红撒花棉套的铜嵌花瓜棱手炉:“哪就那么弱了?老爷便编排我罢。”
林海就隔着那套子摸了摸手炉,见得是滚烫的这才放了心,只转而问道:“却在这里作甚?便是有什么想吃的,左不过叮嘱丫鬟婆子们一句便是,怎么就自己到这小厨房来了?”
贾敏对着那厨房的方向一努嘴,林海便看了过去,恰看到一个厨娘端了一盘子的金钱方糕凑过来:“老爷、太太!这糕好了,才出锅,热腾腾的呢!老爷太子尝尝?”
贾敏便嗯了一声,只道:“放进那边的匣子里去,且留意着,若是不小心磕坏了一点,我可是不依的。”
那厨娘便诺诺的应了,只转身去摆糕去了。
而林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揉搓着贾敏的手道:“且不急,那常公公已是走了,便是明儿后儿再送过去也是使得的。”
“且使不得呢。”贾敏就微微软了身子,只将头轻轻倚靠在林海的胸膛上:“老爷兴许不知道,但我娘家惯常是有这些太监来走动的,容我说句不当听的话儿,这些太监都是一匹匹饿极了的狼,且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口肉来呢!便是太子府的回礼能够晚些给,这给太监的回礼也不可迟了少了!竟是宁可显得我们心急一些,也不能怠慢了去呢。”
林海便是一叹,只不说话了。
如此夫妻二人依偎了一阵子,便再由林海开口道:“今儿来的这位常公公是太子府上的,对此你……可知道些什么不?”
贾敏苦笑着只摇了摇头:“老爷这话问的却是无端了,我也才从姑苏上京城来的,便是想要知道些什么,又到哪里去知晓呢?”
林海便顿了一顿,只在面上露出了一丝有些尴尬有些无措的模样,但到底还是咬咬牙:“这贾府……”
贾敏顿时便正了颜色:“老爷又说这话儿了?”就四下里看了一看,只看得周围侍立的丫头婆子再往后退了一退,这才蜷在林海的怀中低声道:“不是我说娘家的不好,只是老爷如今还是不要太过于盼着贾家的好。父亲已经是……没了,而家中两个兄长……却是没有一个能够顶事的,二哥哥便是有上进之心,这些年看下来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的。因此老爷若是期望于贾家……还是尽早收了这份心罢!”
林海就在他的背脊上轻轻一抚:“且莫急,瞧你,连脸都吓白了!”待得贾敏喘了一口气之后才道:“这事儿却也不是我寄望于贾家,而是贾家终究是在这京城中盘亘了这些年的,便是破船还有三千钉呢!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