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遽然色变使得王夫人也急了,她扑上来抚着元春的胸口:“我的儿!我的心肝儿!你别吓我!你若再出什么事,你可叫娘怎么活啊!”
但元春却已经说不上话了,只能靠在王夫人的怀里细细喘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听着像是想哭又哭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元春,王夫人再是忍不住了,伏在元春身上,母女两相拥而泣,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等到两人都止了声音,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元春看看王夫人,眼皮俱已哭得水肿了,虽然看不到自己,但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元春发泄了一回,智商就开始回笼了,她细细一想,知道这件事情必定有一件原因,便拉着王夫人在窗边坐了,伸手将王夫人散乱下来的鬓发顺了一顺:“妈,你且告诉我,怎么就……怎么大选就不成了?”
王夫人犹在抽噎,但是元春使力用两手板住她的肩膀,红肿的眼睛咄咄的看着她:“妈!你一定要告诉我!难道你就要我这样不明不白的……进去?”
她的话很是严厉,甚至于有了一两分贾母的风范,王夫人本就哭得头脑昏沉,此时被元春连吓带逼,当即想也不想的将在贾母房中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出来。
而元春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却沉默了。
她静静的在王夫人的身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蹲下了,像是无力再支撑那般将头搁在了王夫人的膝盖上。
这不由使得王夫人有些手足无措——元春自从懂事之后就没有再做出这样不和身份的事。
但这又是一个亲近的动作,于是王夫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劝诫还是放任,想了一想终是慈母之心占了上风,便一把搂住元春的脖颈:“我的儿啊……”
但元春却只是木木的将头放在王夫人的膝盖上,一双春水一样的眸子却是半点波澜也无,黑黝黝雾蒙蒙,空洞的就像是一座塑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王夫人已经哭湿了一条手帕,元春终是将头抬了起来:“也好。”
“……也好?”王夫人的脑子顿时就短路了:只能参加小选叫也好?只能当一个伺候人的宫女叫也好?!
但这时元春却已是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单薄:“妈,这样也好。”
王夫人更加的不解了些,她捧起元春的脸,就着残余的天光细细的看了一回:这个女儿……不会被打击到精神失常了吧?
而元春又怎么看不出王夫人的疑惑,她轻轻的伏在王夫人的膝盖上,轻轻的开口了:“这样也好,妈。既然太子妃不喜欢我,那我们就要想办法避开太子妃的锋芒,不过是做宫女,我做的来的。”
“不!”王夫人一声悲鸣:“你自小就是被伺候着长大的~你怎么知道下人的活计怎么做?我的儿!我们再去求求老太太,那太子妃不过是个破落户儿,我们堂堂国公府还怕她不成?!”
“切不可这样说!”元春急急的去捂王夫人的嘴:“妈万万不可啊!”
看到元春如此急切,王夫人只能依言住了嘴,但看神色到底还是有些不忿的。
元春不由苦笑,抵在王夫人嘴间的手指轻轻一转,扶了扶王夫人的面颊:“娘亲以后再不可以这样说了,那太子妃无论是什么样的出身,既然做了皇家的媳妇那就是皇家的人了,妈这样说岂不是连太子连皇上一起轻视了去?”
轻视太子?轻视皇帝?
王夫人现在暂时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想了一回儿,神色终于有些收敛。
于是元春再接再厉:“再说了,太子妃的爹可是礼部尚书,单单论官职而言这已经不低了。”
王夫人动动嘴,终是忍不住道:“不过一个穷小子挣上来的罢了,便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元春再次苦笑,捏着王夫人的手臂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便是父亲此时……”
也不过是六品的主事罢了。
王夫人的脸不由有些涩涩:贾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赐了贾政一个工部主事之衔,做了这么些年也不见升迁,而一个主事的妻子嘲笑一部尚书,是有些不怎么说的过去。
但是她随即就将脸一撇:“你是国公府的嫡女!”
元春这下是苦笑也笑不出来了:“妈,虽说我们住在这国公府里,但是袭爵的可是……”
于是王夫人的脸色就不止是讪讪了——元春的话和今日午后周瑞家的话奇妙的重合了。
这府里袭爵的可是……可是……
……可是——!
这样想着王夫人忽然就觉得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无法克制的一把拽住了元春的手:“我的儿,别怕!你是国公的嫡亲孙女,将来未必做不了国公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