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木桌的高度较低,两侧铺着几块破草垫。这一家人吃饭时,大概就只是席地而坐,只为了省下那几把椅子的钱。
罗老汉匆匆将碗筷收起,专程将其中的一块草垫擦了又擦,才拉着阮石在桌边坐下,又端来了一碗浑浊的茶水。其间既有兴奋,又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惶恐。阮石知道,这个乡下老汉是在尽己所能的招待客人,他是真的很害怕,会让儿子在朋友面前丢脸。
阮石默默的喝了一口茶。那是他这辈子喝过最苦的茶。茶叶里还混杂着一堆石头渣子,但放在这个家里,这或许是他们逢年过节都舍不得喝一口的稀罕物了。
说起来,虽然自己和罗帝星交好多年,但的确是从来都没有去过他的家。他也没有想到,在定天山脉永远高人一等的罗帝星,竟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自己的家境虽然也没有好到哪里,但父亲是门中长老,一直以来,他至少还是吃穿不愁的。看样子,他真的没有资格去和罗帝星讨论贫穷。
那一碗茶,阮石实在是没有心情喝。但为了不让罗老汉觉得,是自己嫌弃他的招待,仍是硬着头皮,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见他喝得满意,罗老汉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他眉开眼笑。
“唉,我这个儿子啊,实在是相当的任性,我知道他在外头,一定是闯过很多的祸,得罪过很多的人,我也管不住他。你是他的朋友,以后还得麻烦你,帮忙多照顾他一点啊。”
“其实,一直都是罗师兄在照顾我。”阮石真心实意的道。从前在定天山脉,单是罗帝星朋友的这个身份,就已经无意中为他解决很多麻烦了。
罗老汉欣慰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只是阮石在说客气话。乡里乡间的这些孩子,个个都那么懂事,都比自己的儿子会做人,可他们却也都真心的敬服着自己的儿子。也许,这就是那些小孩子平日里所讲的“男人间的友谊”吧。
第一次见到儿子的朋友,罗老汉谈兴大发,竟然是一直拉着阮石,聊了好几个时辰。聊的大多是一些罗帝星从小到大的趣事。就像每一个炫耀儿子的父亲一样,只有在说起儿子的时候,他的眼中才会闪动着骄傲的光。
即使自己只是一个在乡下挥锄种田的农夫,但两个儿子就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因为他们,他觉得自己甚至生活得比国王更充实。他耗尽了大半生的心血将他们养大,他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有出息。临到老来,他必然可以享得儿孙福。
这些幸福的回忆和憧憬,阮石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在他脑中反复闪动着一句魔咒:“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啊”
“这孩子个性真的很强,小时候就从来都不撒娇,跌倒了也不哭。他总是说想要变强,所以首先就要用强者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过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他可以更粘我一点。”
“他从来都不能像模像样的交几个朋友,因为他总是喜欢当老大,喜欢别人都听他的话。不过他对自己的小弟,也是真的很讲义气,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都是绝对维护他们到底的。所以那些孩子们也很敬服他。后来我想,可能这就是他们特有的,表达友情的方式吧。”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啊”阮石心里发苦。即使泪水已经刺得双眼剧痛,他却不能表现出一点悲伤。面对兴致勃勃的罗老汉,一次次强撑起笑容,努力装作一切真的会越来越好。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越长越好看,这一点也是随他娘。所以开始很讨女孩子的喜欢。对父母来说,知道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孩子,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同样的爱着他,就已经是令人非常满足的事情了。”
“记得当初有个姑娘为了接近他,隔三差五的就过来帮忙做家务,那真的是个好姑娘啊。可是有一次他回来,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把姑娘气得哭着跑了。唉,我都恨不得拿着拖鞋打他一顿啊,但是最后到底还是舍不得。”
“他从小到大,我真的就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他。只要看到他可以平平安安的站在我面前,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我舍不得伤害他任何一点啊!”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啊您曾经是那么努力的保护他,但现在他却在外面被人打得遍体鳞伤,连命都没有了”阮石双手在桌下缓缓收紧,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用力得手背上都泛起了青筋。
“也许在很多人眼里,会觉得他是个坏孩子,可是对我来说,他一直都是我的骄傲!而且他对家人也是真的很好。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很久都没跟家里联络了。我就想着,可能他正在外面做什么大事吧。只要一想到,他正在某个地方成功着,我就感到非常欣慰了。”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啊。那个让您感到骄傲的人,他已经不在了啊”阮石现在真的觉得,他这一趟来错了。他带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悲剧,来到这个其乐融融的家庭,还要在这里假扮若无其事,这真的是一种酷刑。
罗老汉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对了,你知道他最近的情况么?”
阮石陡然一惊。他知道的情况,如何能说出口但要他去编造一条虚假的平安讯息,他仍是开不了口
罗老汉见他久不答话,也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