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大脑发空,快要死去,夏熙还是听到了徐衍风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响,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她的鼓膜上。
“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徐衍风走了。
他走了,他的那些发小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付离落在最后,回头,神色难辨地瞧了一眼夏熙,她脸上的痛苦那么明显,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身体抖个不停,哪里有半分摆脱徐衍风的快感。
按照她说的,她不怎么喜欢徐衍风这样的,如愿跟他分开,她不是该感到解脱吗?
为什么这么伤心?
付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许有什么隐情,也有可能是他打心底里不相信夏熙是见异思迁的人。
他没时间细究,大步出去。
走廊上早已没有了徐衍风的身影,电梯刚关闭,凌烟的声音显得十分急切:“阿风!”
凌烟追上去,想要安慰徐衍风,可她穿着高跟鞋,走不快,还没碰到徐衍风的衣角,电梯就开始下行。她摁了键,另一部打开。
付离到底不放心徐衍风,担心他在悲伤盛怒的情况下开车会出意外。
凌烟进了电梯,付离紧随其后。
有另一个人在,凌烟不得不控制好表情,面上作出担忧的样子,其实她内心的雀跃多过对徐衍风的担忧。徐衍风的难过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走出来,迎接新的感情。她开心的是夏熙终于离开了徐衍风的世界。
电梯一层层往下,凌烟跟付离说:“夏熙确实够过分的,劈腿的事都干得出来,还被徐衍风亲眼看到。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说是奇耻大辱都不为过。”
付离没附和她的话,只说:“待会儿别在徐二面前提了。”
凌烟讪讪道:“我知道。”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所幸来得及,徐衍风还没离开,刚坐进车里。
付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开驾驶室的门,将脸色阴沉的徐衍风从里面拽出来,推进后座,他来开车。
付离庆幸自己晚上没喝酒。
凌烟从另一边上车,坐在徐衍风身旁,凝视着他的脸,想要安慰他,又觉得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抿抿唇,叹息了一声。
付离发动引擎,驶出停车场,平和地问:“想去哪儿?”
徐衍风没答,付离就自己做主,载着他四处兜风。
*
包厢里,夏熙仿佛听见“咚”的一声,心脏直直坠落到地上,摔得稀巴烂。
眼泪跟开闸的堤坝一样流个不停,她抬手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脸上的皮肤都被衣袖磨红了,针刺般疼痛。
室内没有其他人,周渡也不再伪装,走到夏熙身边,宽大手掌罩在她发颤的肩头:“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周渡就意识到自己问的是废话,皱起眉头懊悔不已,她怎么可能好。
夏熙缓慢地扭头,看着他,竟破涕为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周渡说不出安慰的话,叹气,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脑勺、肩背,好让她的身体抖得不那么厉害。最艰难的那一步已经迈过去了,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疗伤治愈的过程。
总会好的。
周渡一个大老爷们儿都红了眼:“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夏熙想离开这里,双脚却像钉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她手指揪着身前的衣服,缓缓蹲了下去,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止住了哭声,腿已经麻了,嗓子哑得像在砂纸上摩擦:“周渡,你陪我去喝酒吧。我好想把自己灌醉,忘掉这一切。”
周渡:“好,我陪你喝酒,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只要她还能提要求就说明还有救,就怕什么念头都没有了,那才是真的吓人。
周渡弯腰,握住她细细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半拖半扶着带走,离开这个浮华如幻境的场所,回到热闹的人间。
周渡常跟朋友聚会,知道哪里的酒吧清净,带她过去。
到了地方,他下车绕到副驾驶座那边,替夏熙打开车门。
夏熙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
为了证明自己很好,她扶着座椅靠背跳下了车,环视周围一圈,找到了酒吧的入口。
亮蓝色的灯牌,黑色艺术字体写着“往前走”,门前四级台阶,台阶上装了灯箱,一踩就亮起蓝色的箭头,指向里面。
夏熙扯着唇苦笑,她指向头顶的酒吧灯牌,对周渡说:“看到没有,它在告诉我,人要往前走,不要回头,没人会走回头路。”
周渡词穷,讲不了多么有哲理的漂亮话,“嗯”了一声,重复她的话:“往前走,不要回头。”
夏熙唇边的苦笑变成了傻笑,抬步踏上台阶。
她身体摇摇晃晃,还没喝酒就像已经醉了,周渡怕她摔倒,要扶她,她摇头拒绝,还是那句话:“我自己可以走。”
话音落地,不过两秒,她就摔了。
周渡伸出手,没捞住她,她右边的膝盖重重地磕到台阶边沿,痛得她叫出来,额头直冒汗,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