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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伯是红脸,浓眉,大眼,宽嘴岔。苗先生,发灰白,脸蜡黄,细眼瘦脸尖嘴头。两人同庚,都是属虎的,满5十岁了。
周伯伯象只粗犷硕大的老虎,苗先生象条短小玲珑的蝎虎。周伯伯双手有力地捺住桌角,胸脯前靠,洪亮的嗓子喊着:“快走!走啊!”
苗先生离桌子半尺坐着,脑袋左右摇晃,不管对方怎样催,他丝毫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慢着,别心急,绵羊迟早会赶到山里的。”
周伯伯专心下棋,似乎他这1辈子所关心的就是这盘棋了。小燕在窗外越看越生气,推门进去,狠歹歹地站在他身旁,周伯伯根本没注意她走进来。她站了分把钟,再也忍不住了。
“周伯伯,你的棋走得怪自在呢!”
对方“嗯”1声,眼晴没有离开棋盘。
“尤林叔叔的事,到底咋办?跟苗先生说说嘛。”
“你这孩子,真唠叨,大雪天,联保所还有办公的?先住下就是。拱卒!”
苗先生提1步车,威胁住周伯伯两个过河不靠拢的卒子。他松了口气,尖嘴头吮住1支“飞马牌”的纸烟,欣赏着对方的困难处境。
移时,回过头来说:“小燕儿,你家客人下火车丢了证明书吗?这不碍事儿,户籍科里咱们有朋友,托他补1个就是。”看到对方为自己两个卒子的命运担心,他越发高兴,“没关系我最喜欢念书人,没地方的话,就住到5号房间。”
5号房间紧挨着周伯伯的屋,是个小跨间,不久之前为1个打鼓儿的单身汉所住。这间小屋空了两个多月,这对作为2房东的苗先生来说,当然是1笔损失。
听到丈夫的话,苗太太从灯后面伸出头来说:“这房间可不能随便租赁,说不定人家啥时候回来呢。”
她的话明是扯谎,打鼓儿的早已退了户口,肯定不再回来。她说这话的本意是觉得小燕家的来客既是识文断字的人,这些人条理多,眼皮儿尖,说话刻薄,找个职业,十之89是混官面。同这种人住同院,出门入户都不方便。不过她也愿意让出这间空房,得点0钱花。
小燕听说苗先生同意杨叔叔搬进来,非常高兴,想不到苗太太泼1瓢冷水。但她清楚苗家的生杀大权操在男的手里,便先争取主导方面。
“俺尤叔叔书理儿深,住在咱们院里,苗先生满肚子文章,就有地方施展了。”1会儿又用夸耀的口吻对女主人说,“苗太太呀!你可晓得俺尤叔叔的为人吗?他可善良啦。跟这种人同院住,打着灯笼也难寻呀!”
可惜的是小燕儿的话并没引起多少反应,下棋的专心厮杀,苗太太针线活儿紧。小燕儿心中有事,里走外转,有时候像只小公鸡似的,挺直脖子,注意着外面。
韩燕来1敲门,她便飞也似的跑出去。尤林他们刚1进院,她1划上门,就快步到北屋给下棋人报了个信。
苗先生听了,说请客人进北屋坐。
周伯伯马上拉开大嗓门:“尤老弟!苗先生请你北屋坐哩,来吧,这里有开水喝!”
韩燕来扯住尤林的袖口,说:“不去,别同这种人打交道。”
尤林知道燕来指的是苗先生,觉得认识这个人有好处,没好处也不能不周旋1番,不然怎能在这里站脚存身呢。
他拒绝了韩燕来的意见,1面端详窗户上苗先生的影子,跟随小燕儿进了北屋。没等人介绍,他主动地问候了苗先生和他的金家。
苗先生发觉来客谈吐文雅,举止大方,立刻产生了敬重之意,他停了棋,试着从炕上滑下来。
尤林双手拦住说道:“自家人,不要客气,我也来看看棋。”
说着在小燕儿搬来的长凳上打横坐下。
苗太太见客人横炕坐下,趁人不注意,将身子慢慢地朝灯影里移动,借丈夫的身体,遮住客人的视线。
棋局重新开始了,两个指挥员,两种战斗风格。周伯伯大杀大砍,直出直入,专门对车。苗先生虽然对这种无礼的棋风很恼火,但当着客人,不愿意暴露自己没修养,偷偷地用鄙夷的神情横扫了对手1眼,然后委屈地将自己的车收回去。
壶水开了,小燕儿忙的象在自己家里1样,灌好茶壶,又去通火炉。火是4溅,火苗高窜,屋子里温度突然热呼呼的,很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