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余除了小时候被别的小孩子骂时还会回去问外婆,李玉芬回来时她也满含期盼,后来她就再也不问了,看到李玉芬也当个陌生人似的,性子慢慢变得沉默寡言。 李玉芬知道她一直有怨的。可没想到这份怨气在这种时候,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出来,简直是朝她脸上扇耳光。 她知道,今天要是解释不清楚,她这名声不知道会臭成什么样。光是在村子里传就算了,要是传到城里,那她真是没法儿活了。 “城里我们一家六口就住个二十平米的屋子,用布帘子隔开后恨不得摞起来住,接你回城住哪儿?你爸腿有残疾,蹬不了自行车走不了路,你叫他怎么来看你?这些年乡下日子不好过,却还能挖挖野菜、找找菌子笋子填肚子;可城里真是喝口水都要花钱。你奶奶就是因为常年吃不饱去世的。一家老小活着尚且艰难,知道你在乡下呆得好,我们哪里还顾得上你?” 以前李玉芬以嫁进城里为荣,别人羡慕她的日子好过,她从不否认。 可今天为了挽回名声,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往惨里说。 “是啊,骑着自行车,戴着手表,身上穿着的确凉,鞋上蹬着皮鞋,日子过的真好艰难。像我这样补丁摞补丁的却是过得好的。”盛景指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村民道,“大家都过得比你好。” “轰”地一声,大家笑了起来。 “对啊,玉芬,你真当我们是傻子呢?”有人仗着自己站在人群后面,不怕被李玉芬记恨,扯着嗓子道。 李玉芬为了显摆,每次回村总是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也知道仇富嫉妒是人的天性,她现在已站在了村民们的对立面,没办法再改变村人的看法了。 为了盛琳,她强忍着怒火,对盛景道:“我知道你有怨气,今天的话我就当欠你的,不怪你。可回城是大事,你可别因为堵气毁了自己一辈子。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想通了让你舅舅载你进城,我就不一趟趟跑了。” 说着李玉芬不再给盛景和村里人发挥的机会,把自行车调转了车头,骑上走了。 大家看她走得坚决,又转过头来看向盛景。 “好了好了,赶紧干活。看人家小余干什么?没看人家都在认认真真干活儿吗?”李柱生用力吼道。 大家连忙回了麦田里,弯腰割起麦穗来。 手里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着。 “小余啊,你真不回去啊?城里的工作啊,人家想都不敢想,你放着现成的工作不要,跟你妈置气,这不是傻吗?” “就是啊。”刘婶子看了看四周,见李先进不在附近,凑近盛景小声道,“你先进城要了工作,之后还可以不理你妈嘛。先拿了好处再说,大不了你有了工资把这些年的抚养费还给她,她就没办法拿这个来说嘴了。” “我昨天没来上工,进城去了。”盛景的声音不高不低,附近的人都能听到,“她接我进城根本不是给我找工作,而是替她女儿下乡。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不会吧?你妈刚才说得信誓旦旦的,说给你找工作,不是为了顶替你姐下乡。你不会是打听错了吧?” 盛景摇头:“我去知青办打听的。你知道她女儿要去哪儿插队吗?去大西北,喝口水都要跑十几里的地方。” “啊?” 见盛景知道得这么详细,连李玉芬大女儿去哪儿下乡都打听清楚了,大家完全相信了她的话。 “我说呢,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会因为怄气就不要城里的工作呢?原来你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李玉芬也太过份了吧?要是偏心儿子我还能理解。同样是女儿,一个当宝,一个不光当草,还要往里踩两脚。有这样的妈吗?” “看来小余还真不是她亲生的。” 大家都点点头,再没人质疑这种说法。 盛景低下头去割麦穗,嘴角微微上翘。 盛河川受过迫害,被养子寒过心,就算跟盛爱国一家相认,他对这些亲人应该是有提防心的。 知道她的存在,那天又见过她这面黄饥瘦的模样,再见到盛爱国一家时,他就不会像原书那样,被那一家子花言巧语所迷惑。 他肯定是要来乡下打听她的境况的。 今天她跟李玉芬当众吵的这一架,直接证实了李玉芬从来没来接过她回家,也没给她买过衣服鞋袜吃食,她对原主没有半点母亲对孩子的关心与疼爱。 知道一家子是如何漠视原主的,盛河川应该对弟弟一家的人品有个正确的认识。他应该就不会再给盛琳找工作,送给那家人许多好处了。 这天下了工,盛景回到李家,没有动手做饭,而是直奔房间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