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庆寿寺
清晨
朱棣难得有一天早早的巡视完城防,刚刚回到燕王府换下戎装,就收到了来自朱高炽的信件,于是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庆寿寺。
兴许是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当朱棣走到去姚广孝禅房的那条石子小路时,登台的石阶上已经叠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但朱棣心中正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便也顾不得让其他人前来打扫了,每走一步便留下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老和尚!快快出来,本王有要事要和你上商量!”
朱棣刚登上石阶,还未走到石子路上,便在光秃秃的竹林间喊着姚广孝。
但下一秒,当他看到眼前那个熟悉的身披黑金色袈裟的身影,正拿着一把大大的铲子铲除石子路上的积雪时,心情这才稍有舒缓,从口中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在林间化作一层直直向上升腾的白雾。
朱棣双手叉腰,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平展下来,对着姚广孝忙碌的背影,开口质问道:
“老和尚,你是不是存心的?你明明听到了本王的脚步声,却不知会本王一声,非得让本王大声喊出‘老和尚’你才愿意是不?”
姚广孝听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手中的工具抵在胸前,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个平淡的微笑,一对白眉在微风中飘然灵动,淡淡道:
“老衲可不是故意的,只是其他人可不会像王爷这般,每次走到这竹林前,都会喊上那么一嗓子。”
随即,姚广孝挑了挑眉,回正身子,自顾自的扫起了雪,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衲可提醒你,在这林中若是喊声过大,可是会有积雪被震下来的!”
朱棣听后,悻悻的看了一眼上方遮天蔽日的竹林顶部,看着上方若隐若现的积雪,有些无奈的将右拳抵在嘴边,轻轻的清了下嗓子,而后缓缓走到姚广孝身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份书信,感慨道:
“高炽走了不到半月,才传回来第一封信,王妃在府上天天唉声叹气,弄得本王也有些担忧,你快给本王拿个主意,到底如何跟她形容这信上的内容?”
姚广孝没有直接回身接过信件,还是自顾自的扫着路上的雪,待路过朱棣的身影时,才缓缓的吐出一句:
“小殿下既然给王爷您传回了信件,那么也就说明小殿下现在是平安的,既然殿下平安,又何须老衲帮你参谋一二?”
朱棣见状,刚想抬起手指责两句,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头顶上一块厚厚的积雪正缓缓向自己所站着的位置滑动,他赶紧跳到一旁,从姚广孝手中接过了那把铲子,而后也不管姚广孝反对,直接将手上的信件硬塞到了他的手上。
下一秒,这位在北平德高望重,在大明堪为柱石的燕王竟亲自扫起了积雪,扫雪的样子还十分卖力,每一次铲到两旁的积雪甚至是姚广孝的两倍还要多。
姚广孝见状,笑着摇了摇头,不慌不忙的打开了手中的信件,一边仔细的看着,一边笑着点起了头,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
“那孩子做的对,只不过他这样做,却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这样做,无论他是死是活,殿下都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应天。”
“有胆气,有谋略,还很聪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样的人,无论在谁的手下都会受到重用。”
“这份情,总是要报的。”
姚广孝在说出最后的这两句话时,朱棣站直了身子,连连点头。
姚广孝所言,他不得不承认,孔捷这一手瞒天过海,真的给自己的孩子趟出了一条必生的路。
而孔捷在临走时,也只字未提有关扬州城内的一切变故,说明孔捷对自己还是很有提防之心的。
但身为人臣,亦或是出于某种信念,使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命去赌。
到此,朱棣越来越觉得,自己给那个少年的承诺越来越值当了。
眼下,自己身为一地藩王,绝不能断然出兵,一切的麻烦,都要靠孔捷自己去解决了。
也正因如此,朱棣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情,在北平时,自己也不应该让他参与到一系列的布局之中。
想到此处,朱棣表情十分严肃的从怀中掏出了第二封信,递到了姚广孝身前。
姚广孝一抬头,目光对上了朱棣的眼神,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朱棣的时候,那一次,自己也是在寺庙前,与少年时的朱棣远远的对上了一眼。
这一眼,就是一辈子。
姚广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伸手接过后,赶忙拆开了第二封信。
当他一字一句的看完信上的内容时,他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止不住的惊愕,他赶忙闭上眼,在刚刚清出的小路上缓缓走了几步,而后面向南方闭上了双眼,抬起枯木般的手指在胸前来回盘算着。
稍许后,姚广孝淡淡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时也,命也。”
“你的命,终究还是不在这北方。。。”
朱棣听后,刚想开口询问,只听竹林外传来了一阵踏着积雪,声音清脆的脚步声。
“王爷,从济南府传回来的信件。”
一名士兵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