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表情,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因为他愚蠢的问题而洋洋得意。
陈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高地立在床边,像一尊坚硬、漆白的雕像。他就这样看着许星然,从上往下,不参杂一丝感情的,审视眼前的这个人,审视他失败的曾经。
阳光不会顾忌人的心情,热烈而直白地从窗户射进来,照在许星然的脸上,是了无生机的、几近透明的白。
——与他设想得截然不同。
他的内里像是被什么啃噬殆尽,整个人只剩下一副空空如也的躯壳。
陈森不明白,他总是不明白许星然,为什么他总是可以嘴上说的是一副样子,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副样子。
“许星然。”他看见对方的身体轻抖了一下,嘴角有隐隐的红色,“你在装什么?”
“你这个样子。”他笑了下,“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
陈森问他,“我要不要和你道歉?”
他的语气不重,许星然却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猝然抬起头。陈森对上他的眼,发现他眼底的水汽铺了厚厚的一层,他把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他张了张嘴,在发出几声喑哑的声音后,又仓惶地闭上,很用力地对陈森摇头。
他不再尝试开口说话,似乎是觉得难堪,嘴巴因此抿得越来越用力,陈森的视力很好,这下终于确定他的嘴角是有东西在冒出来,随着他剧烈摇头的动作,越来越多。
或许许星然是故意的,他想。
许星然过去明明是最要自尊、最要体面的一个人,为什么总是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总是在他面前把自己搞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是想通过这种手段,让他放过他吗?
他在许星然的心里,就是那么的蠢,那么可以随随便便解决的人?
只用了不到半秒,陈森就想通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摆正了他在许星然心里的位置,大概从头到尾他都被对方贴上了“好对付”的标签,以至于他的爱和恨许星然都看不上,才会连一句道歉都不愿意给予。
许星然在他的手机上打完字后,手臂便垂了下来,他的手机仍旧压在对方摊开的手掌上,未熄灭的屏幕上,一个潦草的“是”字是多么的显目。
被这个字狠狠激怒,陈森的胸口又焦又烫,理智难以自持,粗暴地将手机从许星然手中抓了过来,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将邮件打开直直甩在许星然的眼前。
陈森眼神漆黑,声音冰冷,告诉他:“我会向法院提出诉讼。”
对于陈森的话,许星然听到了,但是没听懂。
他先是看了陈森一眼,结果被对方的眼神刺到,心脏剧烈一缩,猛地移开视线,这才慌里慌张地看向眼前的屏幕。
眼前糊了好几秒,许星然用力眨了几下眼终于看清上面的字。
第一遍看得囫囵吞枣,隐约只捕捉到了一些很熟悉的字眼,“樱素粉”、“郑婉丽”。他愣了愣,几乎是用抢的,抢过对方的手机,手指挨个点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来回几遍后,许星然终于读懂了。
这上面写的是当年樱素粉的调查结果,在邮件的最后,附上了几张图片。邮件清楚地表明了那晚出现在面馆的人员和出现的时间与时长。在几张照片中,有他和郑婉丽进门的、在门口交谈的,还有一张最致命的,是郑婉丽当晚带的皮质手套。
照片很高清,手套腕口一圈细窄的狐狸毛上,沾染了一点微不可察的酱色。
许星然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惊惶地看着陈森,眼底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趴在床上,朝陈森的方向扑去,去抓他冰冷的衣摆。陈森是站着的,他就只能被迫仰起头,眼睛瞪得极大,眼眶和他嘴角的血一样红。
他大着舌头,声音是喊出来的,非常迫切地想和陈森说什么,一会“嘛嘛嘛”,一会“窝窝窝”的,但是他过于得急,抓着陈森的姿势又过于的大开大合,让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虽然是这样,但是他的意思还是非常清楚地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陈森接收到了。
他没有意料到,他想要的,许星然的心口如一,居然是在他不能说话的时候。
他终于从许星然的脸上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表情,陈森却也不觉得痛快,愤怒的情绪像是被对方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浇灭了,变成一团形状丑陋的灰烬。疲惫和麻木取而代之地在他的心中升腾起来,他已经不想在和眼前的人有任何的牵扯。
毫不留情地一掌挥开了许星然的手,陈森告诉他:“不行。”
推开病房门离开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留,冷眼与听见声音匆忙跑进病房的刘义擦身而过。
开着车回去的路上,陈森接到了徐小武的电话。
自从面馆被诬陷,徐小武再次帮忙调查后,他们就一直这么断断续续联系着,只是陈森一直记着母亲的话,不愿意与对方太熟络。但在他第二年生日的那天,对方执意将他喊了出来,当面给了他一张父母的合照,陈森自此再也不能拒绝他了。
他挂起蓝牙,接了,和平常一样的语气,道:“小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