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一脚地踩进水坑,小腿上溅满泥水,抱着同行的人傻笑起来。
穿雨衣的女孩没有打伞,白色的塑料布上挂满水珠,她跑到营区为数不多的路灯下面,仰起脸,像孩子那样,很快乐地转起圈。
雨衣的帽子尖尖的,光打上去,特别明亮,女孩张开双臂,像一个活泼的白色精灵。
“音乐节奇妙夜。”庄定湉轻轻地说。
钱与舟没听清,他凑过来,“嗯”了一声。
庄定湉笑起来,说:“回去睡觉吧。”
虽然下了雨,但也不冷,两个人干脆把睡袋都都拆了,好挨在一块儿睡。
钱与舟侧身拥抱着庄定湉,轻轻拍他的肩膀。
庄定湉本以为营地里这样嘈杂,他会睡不着。
但他挨着钱与舟,闻着他身上青草的气味,就像某种助眠香薰,他很快就睡着了。
后来雨又变大了,那种密集的像鼓点一样的声音一直从现实钻进了庄定湉的梦里。
他梦见自己站在河边,河水起起伏伏,听起来有点像潮水。
黎波走过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问他,最近怎么样?
庄定湉转头看他,说,我挺好的。
他看到黎波脚边放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明明没有下雨,却湿透了,水顺着伞尖流下来,在地上汇成黑色的一大摊。
庄定湉同他对视,他发现黎波这一次是很干爽地坐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裤,眉眼如此年轻。
在最难捱的那段日子里,庄定湉总做这样的梦,但那些梦里,黎波总是浑身湿透地坐在那里。
他最想死的时候,长椅上看到的男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一回庄定湉被吓到了,他沿着河狂奔,拼命想要逃开,满脑子都是外婆跟他说的那句。
不要去水边。
“这次说是实话的话,那以后就别过来了。”
黎波看着他说。
庄定湉笑了笑,重复一遍:“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清晨的露营区反而是最安静的,庄定湉首先听到了鸟鸣,接着是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听起来很远。
他睁开眼睛,发现雨已经停了。
钱与舟还在睡,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盖下来,又长又弯。
庄定湉盯着他新冒出来的胡茬看,他发现自己不自觉在笑。
原来他这么喜欢钱与舟,光看着他青色的胡茬,都觉得那么可爱。
隔了一会儿钱与舟也醒了,他的胳膊被枕得有点发麻,但他没动作,先低头看了看庄定湉。
发觉庄定湉已经醒了,钱与舟就笑起来,环住他,抱着他翻了个身,撒娇一样说:“哥,我胳膊麻了。”
庄定湉伸手戳了戳他的上臂,说:“那我起来。”
钱与舟抱着他,笑嘻嘻地说“才不要”。
于是庄定湉把头枕在他的胸口:“这样是不是好点?”
钱与舟很满意地说:“还是老婆疼我。”
庄定湉忍不住笑,他又听到了音乐声,他有点好奇地问:“这么一大早,就有人在唱歌吗?”
钱与舟静下来听了听,说:“这应该是乐队在试音,这里离舞台很近。”
“上一次这样躺在帐篷里,我还在上大学呢,早上一睁眼就听到喜欢的乐队在试音,真的好幸福。”钱与舟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庄定湉的头发,“今天比那天还幸福,怀里还有喜欢的人,幸福得有点不真实了。”
“我以为你带你初恋也睡过帐篷呢。”庄定湉语气平淡。
钱与舟一把勒住他的腰,把人抱紧了,有点埋怨地讲:“才没有呢。”
“你不准乱想。”钱与舟有点慌张地寻找庄定湉的眼睛。
庄定湉捧住他的脸,和他碰碰额头,柔声说:“我知道了,我不说他了。”
钱与舟直视庄定湉的眼睛,认真地说:“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翻篇了,我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庄定湉被他的目光烫到,表情有些无措。
钱与舟啊地叫了一声,脑袋在庄定湉的颈窝里胡乱蹭:“受不了,受不了,我喜欢你,喜欢庄定湉,喜欢得要死了。你不准乱想,我心脏受不了。”
庄定湉赶紧拍拍他哄他,特别像在给大型犬顺毛。
两个人又抱着腻歪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出去洗漱。
营区里也有餐饮区,和音乐节里面的类型差不多,他们回帐篷的时候,顺路买了几个包子。
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咖啡摊,钱与舟买了一杯,分给庄定湉喝了一口,他笑得有些缺德:“你这个病号只能喝一口。”
庄定湉有点无奈:“我都好了。”
“那也得注意。”钱与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上次我妈也说了,你太瘦了,我得好好用点心。”
庄定湉很可爱地张开嘴巴,逗他:“你这肱二头肌练的不错,先给我啃两口。”
钱与舟就特幼稚地用胳膊夹他脖子,回应道:“你吃起来是甜的,还是让我先吃一口吧。”
两个人打打闹闹回了帐篷,钱与舟把椅子支起来,让庄定湉坐着吃早饭。
他嘴巴里叼了个包子,开始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