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推着落日轻轻往前走,随着时间流逝,天际的最后一丝光芒也淹没在云层里。
世间万物被黑色的幕布包裹住,远处的蝉鸣轻一声,重一声,由远及近地响彻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见鬼了。”
蒋厉搓了搓本就不咋灵光的脑袋,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他记得是这条路啊,咋一直走不到头呢?
眼看这天儿都黑了,周围除了垃圾桶和一排要亮不亮的废旧路灯,一个活人没有,要不是蒋厉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还真以为是鬼打墙呢。
估计是最近自己太累了吧,蒋厉满头雾水地想,这都累出幻觉了。
“诶,走吧——”
长长叹了口气,感概自己就是个劳碌命,公文包往肩上一甩,蒋厉拔腿就想往前走。
下一秒,身形蓦地一顿。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地上大大小小的坑洼还积着雨水,像一道道透明的水镜,由远及近铺散开来,在昏暗的街道上泛着诡异的冷光。
离他最近的那道镜子里——黑影不只一个。
浑身上下的汗毛顷刻间倒竖起来,脚底板儿跟放冰箱冻了一夜似的,又僵又凉。
喉结滚了滚,蒋厉强迫自己压下那股悚人的不适感,鞋底踩破水面,假装没看见,继续面不改色往前走。
空气渐渐冷了下来,四周安静得过分,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混合着水珠飞溅的声音。
手里公文包的带子被攥变了形,蒋厉面色绷得很紧,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前两天电视新闻刚报道过,这两天帝都的几个片儿区不太安全,短短几个星期莫名其妙发生了好几桩命案,蒋厉当时正忙着赶工作,也就没当回事儿,没成想今天可能还真给他碰上了。
蒋厉的大脑急速飞转,在想用个什么法子给这小子撂了,后方的人仿佛察觉到什么,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二人亦步亦趋,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最近的一处转角,蒋厉快步拐了进去。
阴暗狭窄的巷子里,蒋厉背靠冰冷潮湿的墙壁,心跳声一阵响过一阵。
他偏过头,视线里,隔着条窄道,对面被街灯照亮的墙角缓缓浮现出一道漆黑的人影。
胸腔起伏着,蒋厉冷着眉眼,默默在心口数——
三、二......一!
随着那道身影露出,唰地一声,紧攥的拳头猛地穿破空气!
“我去你丫的!”
随着蒋厉一声暴呵,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这一拳快、准、狠,且卯足了劲儿,几乎没有躲开的可能。
可下一秒,手腕被轻易截住扣在掌心,蒋厉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就要挥第二拳。
怎料还没来得及动手,另一只手也被扣住。
硬挺的拳头轻而易举被温热的掌心包裹,呼吸间传来淡淡熟悉的气息,看清来人,蒋厉直接傻了
:
“怎么是你??”
空荡的街道上一辆轿车驶过,光影切割下,男人本就精致的五官愈发俊挺。
蒋厉脸上的表情还是懵的,视线向上,划过对方凸起的喉结,再到冷白的下巴,最后顺着脸颊弧线一路停留在那颗小小的泪痣上。
急促的心跳逐渐安静下来,继而又变成一种别的,令人心慌的节奏。
蒋厉咽了咽口水,嗓子有点儿发干:
“老板,你怎么会在这儿?”
话落,沈扶清垂睨下眼眸,单薄的大衣微微被风吹起一角,那双清黑的瞳仁里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来接你。”他说。
“......”
被他眼里的理所应当给唬住了,蒋厉怔了下,本来还想再问点什么,比如为什么来接我,又比如穿这么少冷不冷,可发觉自己的两只手还被人攥在手心,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见他一副呆愣愣,仿佛吓坏了的样子,沈扶清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平静道:
“先回家。”
“哦......哦。”
可能是心有余悸,抑或是别的什么,总之等蒋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公文包已经被人接过去了,沈扶清一手提包,一条胳膊半揽着人就往外走。
蒋厉就跟个没主意的木偶娃娃似的,傻乎乎的也不吱声儿,人往哪儿走他往哪儿。
路过一道树荫时,沈扶清眉眼微偏,视线冰冷隐晦地扫了眼路沿。
余光里,街角处的黑影一瞬而逝。
随着二人一步步往前,街边景物如同画布一般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波纹,最终伴随着一道隐秘的破裂声,彻底消弭在寂静的晚风中。
这次两个人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别墅。
蒋厉一路懵着,听见指纹锁响了才醒了神儿,看了眼他手里的公文包,不知道脑子咋转溜的,下意识就客套起来了:
“那什么沈总,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口打个车就行。”
“……”
开门的动作顿住,沈扶清偏过头,盯着他要笑不笑的样子看了几秒,直到蒋厉心虚得嘴角都快撑不住了,他突然道:
“不进来喝杯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