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以前算学教材主要是《周髀算经》、《九章算术》、《五曹算经》等算数十经为主,也有宋代秦九韶的《数书九章》,元代李冶的《测圆海镜》,朱世杰的《四元玉鉴》等比较高深的书,士子除非真有兴趣,否则只是稍有涉猎,没多少人愿意深入去研究。
这些算经其实都包含数学和几何的内容,王守仁都逐一钻研过,虽然算不上精通,他自问算学造诣上比大多数人都强。
可是看到皇帝交给他的数学和几何两本书后,他感觉自己就是井底之蛙,原先感觉《测圆海镜》《四元玉鉴》中晦涩难懂的天元术,四元术采用一些简单的符号写出来后,发现也不过如此。
这些内容在《数学》这本书里面只能算是比初阶四则运算深一点的知识,而后面的函数、三角函数、导数、微分、积分等等概念,即便是以王守仁的聪明头脑,也看的头痛不已,脑瓜子嗡嗡响。
至于几何中的平面几何,三角形、四边形、圆形、梯形等等求面积;空间几何中简单立体图形,立方体、长方体、圆柱、圆锥等的表面积和体积计算;还有更复杂的解析几何,平面直角坐标系内的直线、圆、抛物线、椭圆、双曲线等曲线的方程及性质,空间直角坐标系下的曲面、空间曲线的方程等等内容,确实就像李东阳所说,这就是天书啊。
皇帝还一再跟他申明,这些只是入门级内容,那后面中阶高阶的内容该什么样?
每当想到这里,一向自负的王守仁都不禁摇头苦笑,他觉得皇帝应该确实去过五百年后,这些知识随便哪一样都够一个人钻研一生了,恐怕一生都未必够。
当初以为组建格物院自己定能胜任,现在他被这些书打击的信心丢掉了大半,他感觉自己做个学生可能都不够格。
让王守仁欣慰的是,国子监学生中确实有些人才,有几个学生对数学几何很感兴趣,也很有天赋,边学边为其他人讲课,让大家不至于完全看不懂,至少知道该怎么样去理解那些抽象的概念,有个请教的对象。
对于格物院的情况,曾凡当然也在关注,他还通过意念场点拨这些学生。
书里面加入了后世从小学到高中的大部分知识点,即便是后世高中教育都普及了,那些数理化的知识,也不是人人都能学通的,很多学生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蒙混过关。
有个人兴趣的原因,也有遗传基因的问题,有些人的头脑天生就不适合学习那类知识,他也很难解决。
好在也不需要人人都懂,有一部分人能懂就行,一般研究人员遇到问题知道用哪种数学方法解决就够了。
华国人的基因很优秀,只要学习的人口基数够大,会涌现出足够的各类型人才,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推动这些课本内容的普及。
在这个世界,曾凡最不缺乏的就是时间,他等得起!
格物院的设立只是曾凡众多布局中不起眼的一个,他当前最关注的除了自己的研究外,就是去南方考察的谢迁和儿子曾水。
他们一路南行,三个多月的时间抵达了宁波,此后一直停留在这里,主要是考察这里的市舶司贸易情况。
兴盛于宋元时期的海上贸易,到了明代有日趋没落的趋势,主要原因就是明朝对外贸易有很大弊端,一直是朝廷主导的朝贡贸易形式,严格禁止民间商船下海。
朱棣登基后虽然有过郑和七下西洋,那也完全是政府所主导,海外各国附随宝舟赴京朝贡,那时候也是与海外各国的朝贡贸易的巅峰时期。
不过这种贸易方式有很大的弊端,外使来华的吃喝住行都是中央政府来负责,对于外使运来的商货,政府往往以远远高于市场价格统一购买,高昂的价格加大了政府的财政压力,随着朝廷的财政日益窘迫,这种亏本的买卖也越来越没有动力。
中央官员为了维护所谓天朝上国的尊严,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想着调整贸易政策,而是想办法限制周边各国朝贡次数,限制贸易范围,压缩朝贡货物的种类数量。
种种措施导致官方市舶司贸易越来越萎缩,曾经兴盛四百多年的泉州市舶司在成化八年,也就是三十五年前撤销迁往福州,泉州港从此一蹶不振,也标志着对外海贸的彻底没落。
朝贡贸易制度崩坏,而地方生产的丝织品、瓷器、茶叶等大量海外需求的商品仍然需要交易,于是各种民间的走私活动兴盛起来。
明初期卫所制度刚刚建立,为了打击海盗倭寇,海禁规矩森严,到了这个时期,卫所制度已经实行一百多年,诸多弊端显现,早已不复当初情况,海禁制度已经名存实亡。
朝廷制度当然挡不住利益驱使,尤其是盛产茶叶、瓷器、纺织业发达的江南地区,半官方半私人,合法与不合法之间的海外贸易让宁波市舶司取代广州和泉州,成为大明最兴盛的市舶司。
按照永乐年间规定,宁波市舶司只准许同日本进行朝贡贸易,可是船舶出海后,想去哪里谁还管得着,市舶司的上下官员乐得多收商税,也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迁南下的主要使命就是考查几大市舶司、水师船队、各地卫所的实际情况,为后续开放海禁,改革海贸制度等各项改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