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宛如天下有无数个大神通者同时施展了名为安静和祥和的法门,哪怕无数阴谋搅动,风云际会的大唐长安,在这一日彻底安宁下来,连时间的流淌都似乎变得慢了。
顾留白一早刚起来,就听说陈屠在找自己。
走到院子门口一看,就看到陈屠和阴十娘一人一张靠背竹椅,坐在门口边上在聊天。
顾留白想忍住的,但还是忍不住,一开口就是和杜哈哈一样哈哈哈笑了,“陈叔啊,听说你杀猪杀得不错啊。”
陈屠呵呵一笑,道:“还成。”
顾留白顿时觉得味道不对。
这陈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你这一大早找我是遇到什么事了?”他顿时好奇的问道。
陈屠笑了笑,道:“想在长安立个家。”
顾留白一愣,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陈叔你这么快就有了个相好的?”
陈屠按着平时的性子,好歹要和顾留白掰扯几句,但今日里他却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致,他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语气却是凝重,“是个寡妇。”
顾留白一怔,忍不住又哈哈哈大笑起来,“陈叔,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这寡妇是非不多。”陈屠摆了摆手,示意顾留白别瞎扯,他也没什么废话,就将冯家那寡妇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然后道:“咱们这一身杀气,刀上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冤魂,自然是不怕这种命数,但我想着,我这么个人,长得也不招人喜欢,钱财看上去也没什么钱财,除了他们看来有些力气之外,除了会卖笑,也没什么长处,怎么就能一到那条街巷就被人看中。”
顾留白听着他这话,瞬间认真起来,“你是怕里面有诈?”
“害人之心我没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陈屠罕见的叹了口气,“温柔乡是英雄冢,我就怕真刀真枪,生死杀场都奈何不了我,却偏偏陷在了这上面,被看不见的刀刮得一丁点肉都不剩。”
顾留白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是想我帮你查查,你那些个街坊邻居,尤其是那袁秀秀和冯氏那个寡母有没有问题?”
“是,我们这群人杀人可以,查修行者可以,但是深究这些寻常人身后的背景,却是要靠你了。”陈屠咧嘴笑了笑,眼神里却有一丝落寞,“看过的阴险恶毒事情多了,哪怕活在这烟火气里,也不敢轻易信人了。”
顾留白缓缓抬起头来。
他明白陈屠这意思。
这世上,除了阴山一窝蜂那几个老伙计,在这座城里,他也算是陈屠信得过的人了。
“在冥柏坡面对突厥黑骑你也没一点害怕,面对这一个普普通通的寡妇你怕个什么,大不了丢了性命你还赚了人家身子呢。”他笑了笑,语气里却一点都没开玩笑的意思,“你别急,我帮你查个清清楚楚,但是陈叔,我虽然年纪比你小很多,但总觉得这男女之事讲究个真正的情投意合,你可得搞清楚,你是真的喜欢和人呆一块,而不是纯粹的同情心泛滥,看着人家觉得可怜,不想人家没个依靠,你就主动送上门去了。”
“你他娘的,这我难道还不知道?”
陈屠顿时淬了一口口水,“这人到底啥样,我仔细看在眼里呢。”
顾留白觉得这事情裴云蕖肯定乐意听,他马上笑着问,“说说?”
陈屠脸上挂着笑,心里头却认真的很,可能算是有求于顾留白吧,嘴上也难得的老实:“首先她条子正,长得顺眼。这正正经经的长安大娘子和关外的那些个女的不一样,那些个女的要么残花败柳,看上去花枝招展,但束腰要是一松,胸都要垂到裤腰带上了。要么就是那些胡人,浑身一堆堆的肉,死板在身上。袁秀秀她不一样,看上去身子软软的,但走路都是一颠颠的。”
顾留白差点笑死在除夕,“陈叔,你这可算是见色起意,采花贼一个路数的。”
“那不得先看着觉得好看?不好看动啥心思呢。”陈屠白了顾留白一眼,接着道,“其实我就到群贤坊第二天,我就注意到她了。有个院子夫妻两个都是卖自己编的竹器的,两个人那天估计做事情忙糊涂了,早上出门没带上院子门,夫妻两个有个姥姥跟他们一起住,年岁大了,脑子更是糊涂了,结果出了院门乱逛,拉在裤裆里不说,还从裤裆里掏粪丢人玩。旁人躲还来不及呢,但我那日就见到这袁秀秀悄悄去把那老人安顿好了,还给烧了热水洗了身子,换下来的衣衫也都洗了晾好。”
“我也不是没打听。”陈屠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这些时日,冯家那情况我也仔细打听了打听,反正所有街坊都说这冯家寡妇人是真的好,但就是命苦。”
顾留白听得认真,道:“所以陈叔不是见色起意,不是这人一下子长在了你的心坎上,而是这人不仅长得是你喜欢的,主要还是心善,人品好。”
“心善、人好,会照顾人啊。而且关键她那模样,让人看着心里头就想帮她,就觉得她不该是这么苦。”陈屠没有笑得出来,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玩意说不清楚,你说喜欢也好,同情也好,反正以前遇到过不少长得条子更正的,哪怕对我也有意思的,我心里头都没过这样的滋味。”
“一个萝卜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