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无故上帖请了和离,便是他在上头护着,压着今上同文武百官点头答应,她的名声也会被毁坏。
况且她还将他视为洪水猛兽,便更不可能做了。
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江骁逼出来,揪住他的弱处以此要挟让江骁松口放人,可这又谈何容易?
单就江骁躲起来养外室这事并不足以成为他的弱处,便是她将人揪出来闹大,江骁也全然可以转手将叶罗懿纳为妾。
这便成了名正言顺的了。
郁斬看着手边的笔墨,不住地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
除非,宋清阮同他一样,找到了能扳倒侯府的法子。
这样便能在侯府命悬一线之时逼着江骁点头答应,她再抽身和离,待将自己摘干净了,方可同侯府清算秋后账。
随着天上阳缓逐渐下移,一缕微弱的阳光照了进来,斜斜打在郁斬半边脸上,将他的脸衬得一明一暗。
他眯起眼皱着眉心,厌恶地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抬手压住额角一阵阵的抽痛:
“往后但凡是宋小娘子的事,一律同我禀报。”
“她便是多吃了一口水,也要同我讲。”
凉州上前将窗子关上挡住阳光:“是。”
“诶?”凉州惊讶地看着他,又叫宋小娘子了?
这宋小娘子的书信还能左右他家主子的意志了?
凉州大着胆子问道:“主子,这些东西都还回去,一个不留下?”
好不容易连骗带吓地唬来的呢,说不要就不要了。
郁斬沉了口气:“一并送回去。”
凉州冒着被杀头封嘴的危险劝道:“主子,宋小娘子自小同您相熟,想来并不是要同您义绝不再往来,说不准是您幼时走得早,长成人也变了模样,宋小娘子便认不出了,若是知晓您就是当年……”
一记飞刀刺进他身侧的柱子上,刀柄颤颤地打着晃,凉州自觉地闭上了嘴。
他伸手提起叶罗懿:“小的这就去武定侯府送东西!”
郁斬烦躁的压着突突直跳的额角,禁不住回想宋清阮的义绝。
她分明什么都知晓,便是他不拿出另一半的玉佩来,她也什么都知晓。
二人幼时同处一年之久,是她跑过来相熟,又是她日日来去寻他说话,分别时还是她哇哇大哭着要来日相认的。
可偏偏长成后,她却捧着牌位嫁了心上人,而那时,他还是宫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太监。
现下两人相认,她却写了“义绝”书,叮嘱他莫要声张,莫要叫旁人知晓两人相熟,又大张旗鼓地送了毒药来当着他的面喂下去,其用心不言而喻。
郁斬原先还有些拿不准,她到底是不想叫人知晓还是从头到尾都不想相认。
直到看见那包毒药下肚,他终于清楚,是不想相认。
是哪管旁人顶着她的脸前来试探,她也要将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的不想相认。
郁斬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起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可饶是如此,他也无法去责怪宋清阮绝情。
他没理由怪宋清阮的。
是他一直在臆想年少无知时的那份纯真,其实他心下很清明,人家分明没有那个心思的。
郁斬缓缓沉了一口气,藏在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既如此,他便顺了宋清阮的心,在那封书信的提字下再提一句,好叫她安心。
至于他心中的那份焦灼与盼望,就叫它自己烧个够吧。
堂内一片昏暗,堂外霞光万道,那束被郁斬挡住的光慢悠悠地转身,照到了宋清阮脸上。
武定侯府一进院中庭的会客厅前,宋清阮将两个丫鬟护在身后,抿唇看着凉州将闪着寒光的剑抵在叶罗懿脖间。
她淡然扫过跪在她眼前冲着自己无声嘶吼的女人,心下沉了沉。
郁斬怎将人送到了侯府?
宋清阮又松了口气,看来郁斬同她之间并无联络。
可若是如此……
宋清阮抿紧了唇,若是如此,郁斬应当自行在他的府上将人料理干净的。
“小娘子,我们家大人觉得她话太多,便将人毒哑了。”
耳边传来凉州的声音,宋清阮皱眉抬头看去,见凉州开口道:
“另,掌印大人还有一话要同小娘子说……”
凉州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寒光自剑尖一路向下滑落,利剑直直向下砍去,耳边响起空气被撕裂的声音,锋利的剑身碰到软肉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咚——
宋清阮本淡然如平川的心霎那间提了起来,刺鼻温热的鲜血迎面挥洒到她眼前的空地上,仅差一毫便染了她的鞋尖。
眼前的人头身分离,她甚至都看不清叶罗懿的头是如何被凉州砍下来的,回过神来时,人头已经骨碌碌地滚到她脚边,一张口大开着发出无声的尖叫,满是恨意的眼正面对上她的脸仰望着。
凉州将沾了血的利剑收回鞘内:“掌印大人说,请小娘子莫挂心,往后,再也不会有敢置喙小娘子清白的人。”
宋清阮脸色一滞,瞬间白了好几分,凉州心下一顿,突然想起她被吓吐的那日,这才惊觉自己所作有些过于粗莽,遂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