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阮垂眸,嫁进侯府后才知晓,她母亲当年是何等怕她吃苦受累。
临走时,母亲双眼含泪,紧紧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强忍着呜咽,不住地往她嫁妆中藏东西。
年小的宋清阮怀中抱着江骁的牌位,呜咽着去看母亲的眼。
那时,她以为母亲不舍而泣,到了现在,她才明白,母亲哭的是她的将来。
泪水模糊了眼前人,小小的宋清阮歪头将眼泪擦在腮边的狐裘上,她看清了母亲,却看不清母亲双眸中的无奈。
母亲眼中的泪,挡住了母亲早已看透的事实。
江骁早早身死,侯府开始走下坡路,她去了,只有吃不完的苦。
奈何江老夫人不放人,她又年少不知事,信了江骁的那些情话,念着即使他身死可情未死的念头,毅然决然去了。
当年母亲一眼看透的事,她花了两辈子才看透。
现如今,莫说人参要从她的嫁妆中拿,这侯府,吃的就她的血肉啊。
宋清阮小口喘息着,这些日子,她总是觉得胸口时常发闷,好容易缓过气,才道:
“你且去吧。”
临到傍晚,宁枝就领着银子欢天喜地的回来了。
宋清阮随手拿起一块给了她:
“你拿着吧。”
宁枝也不含糊,宋清阮对待她和宁棠向来与别的丫鬟不同,虽对其他人也很大方,但这种大方是不一样的。
宋清阮拿着她们当自家人看的。
宁枝笑得弯起了眼:
“花老夫人的银子就是舒心!”
这些年来,老夫人都快把夫人啃光了。
这银子,宁枝拿得心安理得。
“夫人,咱们这次可进了五十多两银子呢!”
“嗯。”宋清阮笑着应道:“你且拿去收了,我日后大有用处。”
“奴婢晓得!”宁枝吹了吹银子,将银子塞进袖中,爽快地去了。
她前脚刚走,宁棠后脚就带了百余人回来了。
宋清阮又挑了两得力丫鬟出去,自给那些新来的婆子丫鬟讲规矩。
待讲完了,丫鬟婆子也更老实了,谁都不敢像刚过来时那般偷着拿眼看宋清阮了。
侯府一下子出去五十多人,又进来一百多人,明摆着是出了什么大事,犯了什么大错,触怒了主母的脾气。
主母现如今正在气头上,自是要警醒两句的。
她们来之前,也自然要问上一问,走的那批人犯了什么错,日后也好提防着,免得不长眼惹了主母不开心。
只是宋清阮这一番训话,倒叫她们知晓那个少爷的位份在主母心中更高,更是知晓日后应当怎么做了。
宋清阮只淡淡讲了几句场面话,便挥手挑了一些年轻些的丫鬟出来往江枕身边拨弄,其余的人一概分到府中各处看着,尤其是江清宴的与庭厅。
那些丫鬟婆子去了之后,亲眼看着宁棠正带了一众丫鬟婆子往外走,有个别不服的,不想离府的,皆被她伶俐地堵了回去。
这样一通下来,倒真惹得赵妈妈来了,宁枝便笑着,将宋清阮的话说给她听,又借着江枕养病要清净,三两句将赵妈妈打发了。
这下,整个侯府内外三院立即传开了话,明眼人心中都有了数,心中一个个和明镜一样,大体知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有了宋清阮立威,下人们心中也对江清宴更加恭敬起来。
宋清阮罕见地动了真格,严惩了小豆子和冬香二人,大费周章地点了与庭厅五十多号人的名,变相警告所有人。
平日里偷懒耍滑她可以视而不见,但若惹恼了她,动了真格查起来,她有一百种法子叫他们哭不出声。
宋清阮又当着江老夫人的面把江枕身边的人全都换了个遍,好叫他们不能忘了,江清宴才是侯府的嫡长子,且高江枕一头。
不是他们能随意摆布的“庶子”。
日后谁敢不敬,比不得那些被发落出去的人的下场好。
而这件事看似和江枕没干系,叫他躺在那里好好的一点罚没受,实则比受了罚还要难堪。
药汤一日一日地往江清宴和江枕眼前送,约莫过了两三天,江枕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本就是受了惊吓,好好睡一觉捂捂汗便好了,江老夫人这两日又疼他疼得格外厉害,变着法子往他面前送吃的喝的玩的。
硬是吃的江枕面色红润了不少,反观江清宴,到底也是好了,只是这眼睛,却只将将能看清一点东西。
他有时心急得不行,想起来练练字,但写不了几个,眼睛便发酸发涩难受得厉害,无奈又只好阖眼躺下歇息。
宋清阮翻看着医书,大抵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了,便特意叫人回了江清宴,免了他这几日的请安。
江清宴的眼睛见不得风,但好在那府医是真心拟方子,静养上半月便能好得差不多了。
她原本想着,先叫了江枕过来学着,等江清宴好了,他也该撵上了,结果江枕却一直称病不肯来,宋清阮索性叫人送了一堆吃的过去,叫他安心静养。
她知道江枕装病,但却不知道,江骁已经过来闹了一次了。
江枕落水的第二日,江骁便装作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