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阮,我瞧着枕儿这孩子就不错,你觉得呢!”
耳边的声音逐渐虚真实,眼前的场景历历在目,宋清阮微怔。
她当真……重生了!
重生在下嫁到武定侯府江家的第八年,回到了二十二岁这年。
宋清阮回神,打量着福寿堂前那五个站成一排的孩子,讥讽一笑。
这五个孩子皆是江老夫人苦心挑选出来“无父无母”的孤子,现换上崭新的衣裳,站在她面前,只等着她点头,选了其中一个,过继到她身下做继子。
“清阮,你既嫁进侯府那便注定无法孕育生子,如今八年已然过去,侯府不能后继无人。”
江老夫人垂头,拾起手帕擦着眼泪:
“且枕儿的品德是我亲自验过的,他自小便无父无母无人教诲,只能在街上流落,那可怜见儿的,谁看了都心疼,可就是如此,还不忘了将讨来的馒头分给一同乞讨的人饱腹,此等高尚品德,乃是骨子里带着的,属实难能可贵!”
高尚?流浪?无父无母?
简直可笑!
宋清阮看向站在正中间的男孩,讽刺出声:
“这孩子确实不错!
这孩子是她孙子同外室生的重孙子,能有错吗!
重生一世,宋清阮再次看见这孩子的脸,心头止不住的刺痛,前世的记忆走马观灯般自她眼前闪过,难以释怀。
前一世,她的祖父宋国公同武定侯府江老太爷在开国时有过共事的交情,二人青梅竹马,早在幼时便订下婚约。
少女心中便怀揣着日后两人相敬如宾的憧憬。
可谁都没想到,临嫁进武定侯府前一月,江骁父子奉旨前去边关打仗,结果却遭遇埋伏,双双殒命。
她便成了上京城中最小的望门寡。
她流着泪,抱着江骁的灵位嫁进了武定侯府,在这四角为牢的庭院中,一待就是八年。
朝廷欲绛罪于侯府,而侯府的账目也早已亏空,是她带来的嫁妆将偌大的侯府救活,维持着表面的繁荣,又是靠着她娘家的仰仗得以让圣上开恩,放了侯府一条活路。
她为了侯府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操劳不休,从最初娇生惯养的宋府嫡女熬成了面色枯黄的江家主母。
这时候,江老夫人带回来五个孩子,十分疼爱地将枕儿从中间挑出来,送到她面前,老夫人对这孩子百般夸赞,万般痛爱。
枕儿面带感激地望着她,发自内心地喊她母亲。
宋清阮心中的柔软被触动,将他收在膝下,尽心尽力,掏心掏肺地将他疼大,更是亲自教导他的学业,视如己出。
这孩子也很争气,没有辜负她的教诲,年仅十二岁便中了举人。
武定侯府为武将出身,于太平盛世而言,已是没落之姿,侯府能出个文官,是最好的出路。
枕儿的举人,不仅光宗耀祖,还为侯府带来了复兴的希望。
可她的身子却因为过度操劳而败落,终日被病痛折磨,最终缠绵病榻,连说话都吃力。
那年她才二十九岁。
本是如花的年纪,却被活生生地气死!
那日她稍有好转,吃下药便开始操办枕儿的生辰宴,她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她想为枕儿办最后一场生辰宴。
她还有好多话要嘱咐枕儿。
可下人去叫了三四遍,枕儿都未归来。
她躺在榻上,身下的褥子早已被汗水打湿,她顾不得这些,又派人去问枕儿。
她气咽声丝,虚弱至极,明白自己残烛已尽,熬不过今日黄昏褪去。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枕儿。
下人一去不复返,日渐黄昏,她堂前终于站了三道身影。
宋清阮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忙道:“枕儿,你过来,娘有话同你说……”
她的亲儿子突然爆笑着打断她的话,语气讥讽:“娘?你才不是我的娘,你不过是个恶毒的养母!实话告诉你,她才是我的亲娘!”
她?
她是谁?
宋清阮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起身,茫然地看向堂前的一男一女,她猛然一惊——
逝去十五年的江骁死而复生,此时正满脸得意站在堂前,怀中抱着她从未见过的女子,同样开心地望着她。
她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不敢置信地问:“世子?”
她跌在榻上,气若游丝地望着江骁,心中升起无尽哀戚。
江骁冷冷地看着她:“懿儿为了你在外面委屈了十五年,而你占了主母之位十五年,现在是时候还给懿儿了。”
那女子笑盈盈地说:“你还不知道吧,你这破败的身子,是我的儿子亲手拿着我调制的毒药,日日下在你饭中,你现在可以死得明白咯。”
胸中含了一团气直直向上顶,宋清阮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向枕儿,声声泣血:“枕儿,我终归将你养大,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你可唤我为娘啊!!”
儿子的背叛才是最锥心的,为了这声娘,宋清阮毫不吝啬地付出了所有!
枕儿对着她啐了口唾沫:“我恨死你了,莫说为了我如何累垮了身子,谁叫你日日管着我读书的!都是你自找的!”
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