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川省,昭化古城。
此地古称葭萌关,乃是“全蜀咽喉,川北锁钥”,位于白龙江、嘉陵江与清江交汇之处,四面环山,三面临水,素有“巴蜀第一县,蜀国第二都”之称,古之兵家要地,尤以三国遗迹众多。
常言道,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此地也不例外,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可未过正午,便开始落下瓢泼大雨。
大雨一来,路上便罕有人迹,可是城北的古道上,却有一队人马携着雨具,脚踏雨靴,穿梭于泥泞之中,向着山野田间进发。
走在队列最前面的是三个中年男人,披着一模一样的蓑衣,戴着一模一样的斗笠,还都背着鼓鼓的皮囊,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在他们后面,跟着一个身穿西服,扎着领结,戴着眼镜,高鼻浓须的洋人男子,看模样不过三四十岁,脸色苍白,神情如那雨天一样阴郁。
洋人身旁左右各伴着一人,左侧是个赤脚的老汉,一副典型的广府长相,眉骨突出,两眼深邃,太阳穴凹陷,颧弓外张,留着两撇花白胡须,看起来已有六七旬年岁,但脚步轻巧,行动甚是矫健,嘴里还叼着烟枪,时不时的撮上一口;洋人右侧跟着的是一个精壮汉子,五短身材,个头十分矮小,却生的浓眉大眼,面皮很是白净,穿着蓝褂子,约莫三四十岁年纪。
再后面,又跟着五六个壮汉,清一色的
赤膊短褂,手中各提着一根大棒。
洋人走着走着,忽然滑了一跤,亏得是旁边“蓝褂子”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有摔倒在泥坑里。
“谢先生当心点,我们这里的路可不好走啊,诗仙李太白就说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嘛,哈哈~~”
蓝褂子操着一口浓重的川音冲那洋人打趣道。
洋人则用一口不大熟练的汉话嘟囔道:“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等到下雨天才出来。”说罢,还瞥了广府老汉一眼。
老汉吐出一口浓烟,淡淡说道:“谢先生,出钱的事情听你的,盗墓的事情得听老朽的。外行人不要管内行的勾当,你好我好大家好。”
洋人听老汉说话不客气,便冷笑道:“我以前可是跟萧道真合作过很多次,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
老汉“哼”了一声,道:“那谢先生怎么不继续去找萧道真合作,反倒来找老朽呢?”
“你——”
蓝褂子见两人说话不投机,连忙打圆场道:“谢先生有所不知,在盗墓这个行当里,萧道真属北宗,是北宗四大派的盟主,而咱们焦四爷属南宗,是南宗各派的盗魁!北宗做事一向太粗,所以才会被那个陈天默给一锅端了!咱们焦四爷做事可是精细的很,保证不会让谢先生空手而归的!”
那洋人兀自不大信服,讥讽道:“萧道真的人马很多,焦四爷却只有三个手下,这也算得上是盗魁么?”
焦
四爷道:“人不在多,而在于精。萧道真手下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四大派确实人马众多,可惜都是酒囊饭袋,不然,也不至于被陈天默一个人就扫荡干净了。老朽的弟子也不只是三个,但出来做事,三个足够了,一个掌眼人,一个土夫子,一个望风使,胜过千军万马了。”
洋人道:“那你干什么呢?”
焦四爷道:“老朽负责听雷。”
洋人一愣:“听雷?雷声的雷么?”
焦四爷“哼”了一声,道:“当然!我盗墓南宗讲究‘三听两看’,听风、听雨、听雷、看草色、看泥痕。听风听雨好说,草色泥痕也好看,唯有听雷极难,精通此道的人,古往今来也寥寥无几,而老朽,便是个中翘楚,不然,老朽也做不了这南宗盗魁!”
那洋人有些恍然:“所以,才要挑雷雨天出来?”
焦四爷道:“谢先生总算是懂了点了。”
说话间,前面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众人止住脚步,但见路旁雨中忽然跃出来几个乡民,冲众人喝问道:“干什么的?!”
蓝褂子低声说道:“是临近的护乡队……”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焦四爷的三个弟子,当先一人是望风使,当即对护乡队的队长说道:“老乡好哇,我们是过路的。”
“过路的?”那队长冷笑道:“这么大的雨还赶路,干什么去?”
望风使笑道:“行脚商人,呵呵~~老乡们行个方便吧
。”
“狗屁行脚商人,他们是盗墓贼!”一个队员眼尖,看见了雨伞下的洋人,登时骂了起来:“这个洋鬼子我见过!是个法兰西鬼子,叫什么维克多谢阁兰,去年就来过咱们这里,还拿着官府的批文,说是什么考古的,结果偷偷挖了鲍三娘娘的墓!把娘娘的额骨,还有好多汉代的画像和砖瓦都给盗走了!”
“原来就是你这鬼子啊!”护乡队的队长大骂道:“鲍三娘娘可是关二爷的儿媳妇,你们连她的墓都敢盗,也不怕遭天谴啊!真是该死!”骂完,又指着焦四爷、蓝褂子等人接着骂:“你们还是中国人呢,带着洋人来盗墓,就不怕关二爷砍了你们的汉奸头啊!呸!”
“呸呸!”
队员们也纷纷唾骂。
焦四爷、蓝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