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乎啥?”
四婶定定注视着四叔。
四叔一怔,乐呵呵地摇头摆尾:“老婆子,咱不欠头上这群人类的。”
“俺心里头明白。”
“那你咋这甘心的?”
四婶瞅他,没说话,但是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四叔就和她心有灵犀,一见就懂。
四婶的灵智是四叔牺牲自己大部分寿命挽回的,还不长久。既然他甘心如此,四婶自然无话可讲,她所能做的就和四叔相同。
生则同衾同被,死即同卧同眠。
最后无非一句,同生共死而已。
四叔撑大了眼眶,浓重的笑意在眼里凝聚,在化作浮华与泡沫的过程中,他抬起轻盈无比的头颅,春风一般吹到四婶的旁边,四婶同意伸出头颅,两个相濡以沫的灵魂再次抵在一起。
一朵水花以他们为中心乍然爆开,就见一点灵明陡生,从四叔四婶碰在一起的点向两边扩散,化为一条淡色的水线,所到之处,豚身的墨污灰飞烟灭,逐渐返本还源,重塑两只透明纯净的水泽豚灵。
两条灵豚相交相缠,形比双鱼,仿佛双翼,诞生于海,拥抱蓝天,稍稍挥翅,便抟风直上,轻轻停息,就潜入深海,它在舞动,在跳跃,如同天海的脉搏,最后于一霎那间崩散,散作点点晶莹的水星子,清清凉凉,触之令人心旷神怡。
整片兽阙海莫不如此,浑如一次缥缈难忘的烟雨。
雨幕轻,不掩太阳光,水雾淡,观如阅琉璃,豚魂散去之时,海草丰茂,鱼儿讴歌,龟蛇之类尽兴游走,海洋之水清澈如镜,流离土层牵扯会合,重现座座岛屿,再有且决明生,豆荚簇拥,海面富集,水母漂游,藻类堆积,大物蛰伏,昔日生灵欢荣之景,再现辉煌。
弦月诸人旁观至今,禾宛接取一点雨滴,突而收了御兽。
“冕下……”有贤者试探。
禾宛淡然答道:“污染还未完全褪去,但我相信海兽邻居的决心。”她看向同沐浴烟雨的椒图:“椒图阁下以为如何?”
椒图微微开合。
禾宛点头:“那便这样定了。”说罢,她与弦月诸人身边凭空一颗颗竹子,一个晃动,便消失在天际。
椒图闭壳,钻入海里。
而远海那里,罗曼站了起来,诧异地舒活双臂,伸展身体,他的伤势转眼好了大半。
放在晶板上的宣逍和钟章一前一后醒来,看着海上仍旧残留的飘雨,前者惊艳,后者茫然。
宣逍眼光扫一圈,瞄到钟章时面色不改,自然地找罗曼询问:“这是怎么了?”
“回去再说吧。”罗曼放下手臂,命默仙葵托起他的一语不发的钟章,最后托起沉静伫立的裘明。
“小明?”宣逍出声。
裘明转过身,头顶的魂球自主滚到了他怀中,布灵立在他一边肩膀上方。
烟雨朦胧,飘他身上,原本身强力壮的可畏外表仿佛寒冰遇上了温水,几息融化得干干净净。
喷张的肌肉消解,脸上沟壑平整,身子越升越高,身材反而越来越小,到最后,他踩着消散的木系魔力,平静地看向他们。
“回去吧。”裘明敛眉垂眸,这么说道。
宣逍窥着他的神色,坐了回去,没再出言。
罗曼领着默仙葵,划一道流星赶月的弧光,疾驰东方,这一回畅行无阻,再无遮拦,在烟雨的飘转里,瞬息消失在迷蒙的天涯,不曾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