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三秋,苦苦等待,等不来期盼的救援,周磊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也明知裘明需要稳住魔豚,定是抽不出身,更何况实力悬殊,便是来了也讨不得好,不如不来,可就是心中泛起奢想,他深恶痛绝但斩之不绝的奢想。
罗伯特余光瞥见他懦弱的举动,嗤一声,放大音量,强自灌入周磊双耳:“看看这是什么?一只水里的卑贱爬虫,只能窝在不见天日的水底地板啃噬苔藓的废类,连碰一下都会脏了我的手。”
他在说浊水鲶。
周磊闷哼,颈部的力道加重,因呼吸不畅而头昏眼花,意识坠入心海。
“畜生,你敢咬我!”耳边响起罗伯特气急败坏的怒骂,然后噗通的,宛若重物落水的声响。
恍惚之间,周磊心中拉开一道虚幻的帷幕。
“你敢咬我!”
眼前一晃,躯壳一栽,头磕到窄巷边沿的墙壁,重重一碰,全身仿佛散架,五脏六腑麻得厉害,分明不疼,但使不上力,丝毫站不起来。
推他的人有些火候,专挑无关紧要的部位打,伤势不会重,但苦处少不了,真要细究,也找不出多大的错,顶多罚点钱道个歉,点到为止赔偿了事。
周磊满脸挂彩,除了铁般的血味,还有独属于臭水沟的滂臭,黏答答,冷飕飕,偏生叫阳光晒得温了,风一吹、衣角一翻,都是扩散的微腥,不爽利。
周磊模糊间已经明白身处何地,他并未反击,双手护住了头,一声不吭,忍受着狂风骤雨般的拳脚。
好一会儿,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脱臼滑落,头脸低垂,面色为巷壁的阴影覆盖,一片乌黑,看不清楚,像是昏死。那几人都打累了,呼气舒拳,活络筋骨,再踹他一脚,各自抬足出了水沟,一地的泥印子。
有人站在半光半阴里,略有担心:“没打死吧?”
“放心,”有的打手安定他们的心,“没打致命的地方,伤得也轻,只教他吃顿派头,没用御兽没使真力,够他活命了。”
“那就好。此行多亏你了,姣妹,不然还真找不着这奸猾的小子。”那人笑着面向大半置于阳光里的女子。
女子偷偷窥视一动不动的周磊,闻言一惊,顿时朝他那里走近,大部分遮在墙壁影子下,甜声道:“这是我应做的,大哥。”
近处一看,此女子头小脸小,又白又瘦,发眼淡蓝,头发柔顺,唯一双眼球不自觉发抖,形如吓坏了的幼鸟。
“哎,别谦虚,你可是抓到了给我添堵的家伙,”大哥揽起她的肩膀,倒不是暧昧调情,单纯喜欢逗弄得这女子一惊一乍,“这小子不开眼,我只是散了点不真不假的传言,给自己的鱼食产品做做包装,顺带打击竞争对手,以和为贵,一本万利的事,他硬是搅合,让我做不成生意,你说这对么?”
“不、不对,绝对不对……”姣妹战战兢兢附和。
高她许多的男人大笑:“哈哈!好,这样,你不是想练身段吗?大哥资助你。”
姣妹的眼睛亮了,指节轻轻勾他的衣服,嗫嚅:“真、真的?”
“当然,”男人满含笑意,“你要成了鼎鼎大名的美星,到时候大哥都得仰仗你呢!”
女子双目闪闪发光。
“一群败类!”不等他们和睦多久,怒吼打从幽巷那边传来。
“糟!”
男人暗骂晦气,拖着踉跄跄跄的姣妹,举手大挥,率领众人迅速遁走。
等咆哮的那人赶过来时,那伙人无影无踪,撤得干干净净。
“可恶!”这执行者跺脚,跺得震响,他顾不得追捕那伙,赶忙跳到水沟间,俯身把周磊抱起来。
周磊面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犹自挣扎,艰难伸开手指,气若游丝:“水里……”
执行者了然,隔空驱使魔力,从脏兮兮的污水里抽出一道水流,里面漂着一条翻着肚皮、颜色诡异的垃圾鱼。
他接着小心翼翼拿出一个迷你水缸,盛装这条指头长短的中毒的垃圾鱼,放到横躺的周磊的胸前。
感受胸膛的重量,周磊痉挛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弯起,伴着疼痛,两行温热的眼泪从倾斜的眼眶一落而下。
“谢……赵叔……”
赵庖轻轻摇头,抱起这个发育不良的孩子,稳住摇晃的鱼缸,站起身,一时蹉跎。
他忘了,这孩子无家可归。
“那个女孩曾和你一座孤儿院,是吧?”赵庖轻声道,“你说过不想回去。那我带你去一家饭馆暂住,我一位老战友在那招伙计,他手脚不方便,你养好伤住那帮他打下手,咋样?”
周磊无声,安静得几乎让人以为他睡着了,但赵庖附耳,等了几息,在阳光里,在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中,倾听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嗯”。
……
“真是物似主人形,什么人养什么狗……”
罗伯特咬牙切齿地咒骂,弹开周磊无意识反扑的魔力,另一手握紧浊水鲶柔韧的身躯。
他狞笑,魔力舒张,揪着鲶鱼中段,扭了数十圈,活生生把鲶鱼拧成麻花,再上下一叠,使它头尾相贴,强硬掰开鱼嘴,教它把自己的尾巴和身子吃了进去,团成一团,撂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