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的早朝因为裴砚知的问题一再延迟,从五更天一直拖到将近午时还没散场。
以安国公为首的一派官员极力抹黑他,以右都御史为首的一派官员则极力维护他,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中立派袖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皇帝听得脑子嗡嗡响,几次喊停都不管用,头一回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手下是怎样一群嘴皮子精。
最后,皇帝忍无可忍地发了脾气,强行下令退朝,让大家把没说完的观点留到明天再说。
众人一见皇帝发了怒,这才作罢,跪下三呼万岁准备退朝。
这时,忽听外面咚咚咚一阵巨响,不知是谁敲响了承天殿外的大鼓。
皇帝皱了皱眉,让长海去看怎么回事。
长海才下台阶,守在殿外的侍卫就进来禀报,说击鼓的是一个名叫穗和的女子,她声称裴大人那幅画画的是她,她才是真正的国公小姐。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刚刚还争得昏天黑地的朝臣们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安国公和裴景修。
裴景修的心猛跳了几下,控制不住地变了脸色。
其实从昨天开始,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呼之欲出,但就是卡在某一点无法突破。
此时听到侍卫的话,那种感觉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仿佛云开雾散,真相如阳光破云而出。
穗和是真正的国公小姐!
宋妙莲是假的!
而他,费尽心机,挖空心思,娶了一个冒牌货回来,把真正的国公小姐推向了小叔的怀抱!
他是天底下最愚蠢,最可笑,最丢人现眼的人!
相比裴景修的震撼,安国公只是撇嘴发出一声嗤笑:“一个贱婢,还想冒充我女儿,我看她是活腻歪了!”
陆溪桥这会儿也有点懵,但他随即想到,穗和一个人不可能进得来,肯定是长公主带她来的。
长公主既然带她来,说明这事长公主是知道并且赞同的。
既然长公主都赞同了,她们肯定是有十足把握的。
这样想着,陆溪桥立刻大声道:“是真是假传她进来一问便知,那胎记又做不了假,难道她还敢跑到宫里骗人吗,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正是正是,甭管是真是假,都得叫进来问问再说。”右都御史附和道。
皇帝沉着脸问那侍卫:“她是如何进来的?”
侍卫道:“是长公主带她来的。”
皇帝啪一拍龙椅:“朕就知道是萧揽月搞的鬼!”
陆溪桥替长公主捏了一把汗,壮着胆子道:“可人已经来了,总要问个原委不是?”
“就你话多!”皇帝瞪了他一眼,吩咐侍卫把人带进来。
侍卫领命而去,文武百官全都扭着脖子往外看,迫不及待等着看好戏。
裴景修虽然还端正站着,身子却在轻微的颤抖,他渴望知道最后的真相,却又害怕真相来临。
如果穗和是安国公府的真千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安国公全程冷笑脸:“长公主对裴砚知真是一往情深,为了救他,连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我倒要看看那冒牌货能说些什么。”
少顷,外面脚步声响起,侍卫领着长公主和穗和走了进来。
整个大殿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穗和身上。
穗和紧张到了极点,心扑通扑通直跳,眼睛直直看向前方,就连经过裴景修身旁都没有发觉。
前方高高的龙位上,皇帝身穿红黑相间的龙袍,神情严肃,不怒自威,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
“别怕,有我呢!”长公主小声说。
穗和吞了下口水,双手在袖中攥紧。
满朝文武的视线都随着她的步伐移动。
她穿着寻常的衣裙,没有刻意打扮,甚至有些憔悴之色,但不少人在看清她的长相时,都觉得和安国公夫人有那么几分神似。
相比之下,原来的国公小姐反倒和国公夫人一点都不像。
一时间,大家都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姑娘,该不会真的是安国公的亲生女儿吧?
裴景修眼睁睁看着穗和从自己身旁走过,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冲动地拉住她,跟她说以前都是我的错,咱们回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穗和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
安国公仍是一脸不屑,鼻孔朝天,看都不看穗和一眼,笃定了她就是一个骗子,是长公主为了救裴砚知想出的昏招。
两个姑娘到了殿前,长公主对皇帝福身一礼,穗和则跪在地上向皇帝大礼参拜。
皇帝没叫她起来,黑着脸问长公主:“萧揽月,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闹。”长公主说,“我已经看过穗和脚上的胎记,和画上画的一般无二,皇兄只要将那幅画拿出来,再请母后和皇嫂来验证一下便知真伪。”
“荒唐!”皇帝怒斥,“母后一把年纪,你怎好为了这点事一次次劳动她?”
“皇兄不愿意劳动母后,叫皇嫂和后宫妃嫔来验也是一样的。”长公主说,“另外还要将国公夫人和宋妙莲传来让她们当众对质,到时候谁真谁假诸位爱卿自有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