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一声长鸣后,扑簌着双翅掠过长空,留下满地的羽翎。
马车渐行渐远,好不容易才穿过阴沉树荫,朝官道行去。
车上点着一盏油灯,窗外风声肆虐,烛影在冷风中摇摇晃晃。
雨越下越大,连绵不绝的雨雾遮天蔽日。
明窈倚着提花靠背,描金案几上铺着厚厚的账本。
温夫人怕府上的奴仆婆子看轻明窈,第二日就将掌家权交到她手上。
妇人眉眼笼罩着化不开的虚弱和无力,挽着明窈的手叮嘱。
她也是嫁过人的,知晓成亲后的种种不易。温夫人再三嘱咐明窈,定要将管家权牢牢攥在手中,府上那些没眼力见的才不敢轻慢自己。
温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账本堆积如山,厚重的一沓。
明窈揉着眉心,神思困倦之际,倏尔听见一声尖锐的马鸣。
她身子重重往后摔去,脑袋却并未撞上车壁,温思邈眼疾手快伸出手,宽厚手掌护在明窈脑后。
“哐当”一声重响,马车猝不及防撞在路边枯树上,车夫吓得没了半条命,跪在地上低声求饶。
雨大,浓密的雨水胡乱砸落在车夫肩上:“少爷饶命,少夫人饶命,是奴才一时眼花……”
雨水和泪水混在一处,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大雨滂沱,半边马车倾倒在地,白马许是受了惊吓,在道上止不住长鸣。
明窈扶着温思邈的手,一点一点从马车内爬出。
他们今日出门得急,随行的只有车夫一人。
这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难怪车夫会紧张不安,双膝跪地不敢起身。
车上还有备好的油衣,明窈拿了一身递过去:“先起来罢。”
她踮脚往外张望,官道空荡无人,只有不住往下砸落的雨珠。
温思邈撑着伞在马车旁查看,眉宇紧皱。
马车一侧的车轮几乎都陷在泥泞土地中,不时有雨水冲刷着。
明窈一身金丝滚边弹墨琵琶袖长袍深浅不一,脚上的乳烟软缎珍珠鞋也沾上点点泥土。
她立在油纸伞下,垂眸望着自己脚边淌过的泥水。
大雨倾盆,竹骨伞隐在雨中,差点让狂风掀翻,偶有雨珠溅落在明窈鬓边。
温思邈折返回马车,从车中翻出本该外出用的帷帽,
戴在明窈头上。
喝着厚重的雨幕,明窈差点听不清温思邈的声音,只能看见他双唇一张一合。
她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水坑,往前走了一步,侧耳偏过去:“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细密雨水犹如珠帘,温思邈伸手将明窈揽在自己身侧,他抬手撑着伞,大半边雨伞几乎倾在明窈头顶。
“李家庄离这里约莫还有十里路。”
呼出的气息化在雨中,全成了白雾,温思邈眉心紧锁。
他刚刚让车夫先去找人帮忙,可一来一去,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他挽着明窈往前,半边身子挡住凛冽狂风,将她护在自己和马车之间。
秋意森寒,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明窈双手已经开始泛冷。
身影瑟瑟发抖。
道上湿漉漉,时不时有雷声在耳边骤然响起,震耳欲聋。
车夫迟迟不见人影,放眼张望,只有绵延不绝的雨声相伴。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温思邈解下自己的外袍,绯红长袍松垮,披在明窈肩上。
外袍淅淅沥沥沾着雨珠,上方还有温思邈的温热残留。
明窈伸手推拒,却反而教温思邈握住了双手。
雨丝缠绕在油纸伞四周,温思邈一手撑着伞,一手握住明窈。
明窈双手很小,温思邈只用一手就能握住。
许是下着雨,天黑得比往日都快,雨幕阴沉沉,半点亮光也看不见。
有雨珠从温思邈睫毛上滑落,明窈扬首,恰好撞入一双空明透亮的眸子。
沉默在她两人之间蔓延。
不远处,一辆玄色马车飞快穿过雨幕。
章樾穿着油衣,策辔在雨中狂奔,忽而瞧见枯树下温家的马车。
章樾眸光一顿,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缰绳,马车渐渐缓了下来。
沈烬端坐在马车中,低沉声音从车内传出:“怎么了?”
章樾轻敲车壁:“主子,那边好像是温少爷和温少夫人。”
厚重的毡帘挽起,隔着飘摇的雨幕,沈烬一眼看见了枯树下的两人。
温思邈一身轻薄的长衫,他撑着油纸伞,正俯身同树下的女子说着什么。
饰有温家标志的象牙雕海棠花灯笼在马车上摇摇欲坠,灯笼中的烛火早就被雨水打湿,只剩下一片昏暗。
两人站得极近,温思邈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那人牢牢挡住,只望见绯红的一片衣角。
沈烬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章樾声音低低:“主子,可要我……”
迎上沈烬淡漠的视线,章樾立刻垂下眼眸:“是我多言了。”
马车骨碌碌往前冲去,溅起一地的雨珠。
明窈眼前一亮,挽住温思邈的手示意他往前瞧:“有人来了,是不是车夫找到马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