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在他眼中蔓延,似潺潺流水。
这镯子是温夫人传给儿媳的,她念着自己时日不多,故而先交到明窈手上。
大夫说温夫人近日受不得刺激,温思邈斟酌道:“还有这镯子……”
“温思邈。”
缥缈的雨雾在明窈身后弥漫,乌云浊雾。
庭院碧清如洗,明窈立在乌木廊檐下,她仰着脑袋,目光直视温思邈。
“我们成亲罢。”
……
烟雨金陵,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檐下悬着的象牙雕云鹤纹梅花式灯笼随风摇曳,暗黄的光影如青烟弥漫。
茶楼众人交头接耳,笑声连连。
小二提着一壶茶水,一身灰色长袍干净,在客人之间穿梭。
“三两牛肉,好嘞!马上来!”
他笑盈盈,“这位客官你看需要来点什么?”
甫一抬眸瞥见临窗坐着的沈烬,店小二讪讪往后退开半步。
他虽只是个小人物,可在市井混了这么久,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有的。
临窗的男子一身金丝滚边雨花锦圆领长袍,眉眼凌厉如剑。
他虽不曾开口说话,可那通身的贵气逼人,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小二木讷往上扯动嘴角,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贵人,他声音磕磕巴巴:“这位客官,你看你、你……”
章樾站在沈烬身后,面无表情朝小二丢去一锭银子,他沉声:“这里不用人伺候。”
章樾让小二清了二楼的场子。
不用上菜还有银子拿,小二喜笑颜开,揣着银子欢天喜地下楼,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金陵来往的客商如天上星,南北都有,消息也是五花八门。
从汴京近来又有哪个朝臣被杖责啦,或是哪家侯爷又抬了第三十房小妾,年逾古稀还添了儿子……
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薛四姑娘的亲事。
“这薛四姑娘还真是痴心不改,两年过去,竟然还是栽在那温少爷身上。”
“说起来,我曾远远瞧过那薛四姑娘一眼,本以为是个粗鄙的乡野女子,不想竟生得那样齐整好看,举手投足半点畏畏缩缩也无,站在温少爷身边,真真是一对璧人。”
“薛四姑娘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枉她跟了温少爷出海两年,日夜相伴。”
“什么苦尽甘来,人家本来就有圣上亲赐的姻缘,这
() 门亲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只不过算是喜结良缘罢了。”
“圣上赐婚那是圣上赐婚,两情相悦是两情相悦。你是没瞧见温少爷对那薛四姑娘是如何上心,听说薛府隔壁的宅子就是温少爷买下的。”
“这话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温家的聘礼我可瞧见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那里面可都是真金白银。”
“温夫人如今还卧病在榻,只怕温少爷是想在她临终前瞧见自己成家,也算是个孝顺孩子了。只是前日我遇见薛少将军,瞧着他倒不是很有兴致的样子。”
落在窗外的视线终于缓慢收回,沈烬端坐在八仙桌后,转首侧目,目光似有若无从楼下高谈阔论的四人脸上掠过。
青玉扳指戴在手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案沿。
他徐徐往下瞥去。
那四人早就喝得酩酊大醉,天南地北聊着,从薛少将军以一挡百,在沙场上屡战屡胜,到后来塞翁失马,失去双腿,到如今定居金陵……
众人摇头叹息,一脚踩在凳子上:“可惜了,这样的人,居然、居然……“
好友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忙不迭将他从椅子上扯了下来。
不想那人打了个饱嗝,而后直挺挺倒在八仙桌上,一醉不醒,齁声震耳欲聋。
沈烬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唇角挂着浅浅一丝笑。
他慢条斯理,轻启薄唇。
“薛琰倒是很得民心。”
章樾面色一凛,直觉这不是夸人的好话。
他低垂着眉眼,那日在刺客身上搜到半封书信后,沈烬并未让人继续往下查。
那些刺客究竟是不是薛琰的人,章樾也无从得知。
他垂首,细细将这两日薛琰的行踪报给沈烬。
“后日薛四姑娘出嫁,薛少将军这两日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
薛少将军好不容易寻回这个妹妹,自然是事事以妹妹为重,不肯落人话下。
沈烬转动手中的朗釉红茶杯。
寻常的茶楼,送来的茶水自然也只是普通的西湖龙井。
干枯苦涩的茶叶在水面上打转,泛起阵阵涟漪。
沈烬面不改色收回目光,并未碰那茶水半口,只是任由那茶水在手中打转。
他轻声:“他没见过其他人?”
章樾拢眉:“并没有。”他声音极低,“听说柳娘子为着温夫人的病日日以泪洗脸,薛少将军怕勾起母亲的旧疾,半刻也不敢离身。”
又为母亲的病忧心,又惦记着妹妹的亲事。
薛琰可谓是分身乏术,半点也不得闲。
沈烬唇角轻勾,意味不明笑了两声:“倒是比朕还忙。”
章樾猛地抬眸。
沈烬慢悠悠起身,锦袍在桌前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