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之所以胡闹哄骗越鸟,无非是想人前人后与她多亲近些,好弥补他二人在九重天总要掩人耳目的困窘。可他虽是浑说却非虚言,他守护血池血莲几千年,对凡人的贪嗔痴恨洞察分明,他那伎俩虽然有些私心,却好用得很。自此之后,乡民见他夫妻同心同德,慈悲救苦,再无人敢来登堂胡闹,不到半月,药堂里就再不见来暗送秋波的女子,只剩下来求医问药的病患。 这一日,越鸟正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唤了一声“青娘子慢行……”。 越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明白那是在叫她——这里的乡民管帝君叫青大夫,那她可不就是青娘子了吗? 叫住越鸟的是个老婆婆,她满头花白还佝偻着背,一身旧衣洗的发白,越鸟见此连忙行礼:“妾身有礼了,婆婆有何吩咐?” “娘子啊,拙夫全凭青大夫才捡回一条命来,我老太婆没什么别的供奉,这有些鸡蛋,是我亲手拾的,还望娘子不弃。” 那老婆子年至耄耋满面沧桑,提着的篮子里稀稀拉拉八颗鸡蛋,看得越鸟心生酸楚,哪里肯受?再说,青华自从临凡就同她一起持素,这鸡蛋便是她收下也不敢烹厨,就是煮了,只怕青华也不会吃。 “婆婆,太公大病初愈,这鸡蛋还是留着给太公补身吧。婆婆有所不知,我夫妻皆持素,也食不得这个。” “老身糊涂了,娘子菩萨心肠,自然是不肯食荤腥……那这样,婆婆这钗戴了五十年了,是我那拙夫新婚之日为我亲手簪上的。老身夫妻一向恩爱,此钗虽算不得贵重,但也是有些福气在里面的。娘子收下,也好图个夫妻白首偕老。” 越鸟仿佛此生第一次听到“白首偕老”这四个字,她的心颤抖了一下,随后便隐隐作痛。眼前的老妪一身清贫身无长物,偏她这簪子却是个雀羽钗,越鸟露出一个力不从心的苦笑,随后便低下头来让那婆子将钗给她簪上了。 “祝娘子与青大夫白首偕老,永不相离。” 那婆子说起此话,眼中有泪面生慈悲,众仙只道凡人满心贪称痴恨,只以为凡尘苦矣,却浑然不知这凡情可贵,是天下至真至诚之物。这婆子得了青华相救,一心希望他夫妻一生恩爱白头到老,这份诚心恐怕三界之内绝无仅有。 以往青华说起九重天的繁文缛节总是抱怨不止,越鸟往往相劝,口口声声都是她如何不计较尊位名分,但她心里明白,她不计较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了东极帝后不假,可她希望与青华能够坦坦荡荡在这三界之间夫妻相称也是真。造化弄人,想不到她和青华的这一份凡心到了人间居然能够得以慰藉,此处人人将她们做了夫妻,口称心敬,她心生欢喜,也将青华对九重天的怨怼体会了一二。满天仙佛,各个要以宗族名分,天数造化将她们活活拆开,如此说来,这婆子恐怕是天下唯一一个看重她夫妻情分的人。 越鸟不觉泪眼朦胧,那婆婆看她伤心,连忙出声安慰:“娘子为何哭泣啊?” 越鸟摇了摇头,她眼中流泪,嘴上却笑着说:“我是高兴……多谢婆婆一番美意,婆婆千万保重身体,若有什么缺的要的尽管到药堂里来。” 别过那婆子之后,越鸟往集上一遭买了些日常用物,其间又有零星许乡民送礼,青华救了不少性命,这里百姓各个感念他,越鸟也不好一一拒绝,只略微收了些薄礼便打道回府了。 等回到了药堂内,越鸟见堂前无人,这些日子青华十分勤勉,只要有人问药,他皆是来者不拒。他是泼天的道行,天下无双的造化,医治起凡人苦疾来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他毫不息力,两个月间将此处乡民无论是该救的还是该死的都一一施救,药堂一时间竟然到了门可罗雀,无药可施的地步。 青华心里有他自己的一本账,地仙害死了万条人命,种下滔天业果,若是真要计较,难免要计较到他身上一二。偏偏这姚太后是万淫之身,百年之间叫这溪鸡一域人丁兴旺非常,此间天数,其实平衡。正因如此,这些日子他才一股脑的不分轻重一一施救,只当能救得一人,便是还了他一分孽债。 越鸟在前堂没见到青华,便一路往后院走,原来青华正在后堂煎药,可他不得其法,后堂里十几幅炉灶,他又吹又扇,闹得满脸碳灰,乌黑一片。越鸟见状连忙放下竹篮,扯了袖口给青华揩脸:“你这是做什么啊?” 青华被炉烟呛得直流泪,只能乖乖站着让越鸟给他擦脸:“我这不是想为殿下分忧吗?我见殿下成日熬药,不成想这活竟如此不好干,这些日子真是劳烦殿下了。” 越鸟叹了口气,青华被烟火熏了一脸,跟个花脸猫一样,她想笑笑不出来,想骂骂不出口,最后嘴里只剩下一句话:“你啊!你可真傻!” 只见越鸟驱使青焰,那股青焰一分二二分四,各个跟认识路一样就往灶上跑,文的文,武的武,中的中,不消片刻,那一打药炉便各个冒出白色的水汽和浓郁的药味。青华这才想起来——越鸟有的是驱火的本事,哪里需要跟他一样苦苦煽风点火?他这一番献宠,实在是白费心思。 青华被熏了一脸的烟碳,越鸟黑了袖口也擦不尽,他只能步入后院打水洗脸。越鸟将三副药煎得,纷发给了求药的百姓,这才入后院去看他。 这些日子二仙虽在此临凡,却依旧不敢越礼,平日里别屋而居。越鸟生怕破戒,从来不曾入过青华的房间,此刻也是只扒着门框观瞧。青华伏身洗脸,露出了屋里的香案,越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