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选择我无法置喙,可你的行为不就是将一把剑挥向更弱者吗?别人视旁人性命如草芥,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你袖手旁观,冷眼相对,将你买来的人不当人看待,都是你的选择。可人终究是人,不是畜生,他们有个人的思想,有个人的愤恨,这也是不被允许的么?”
这时,姜恬又轻轻笑了笑:“若是你仍旧不允许,那大可以再度将剑挥向更弱的人,包括我。”
赵璟清晰地分辨出了姜恬话中的疏漏之处。
他是主,他们是奴,奴为主死,天经地义。
那些奴才敢以下对上,对他不恭敬,他有无数个理由将他们拖出去乱棍打死。
可她的话要是细细去想,赵璟又不得不承认,有些地方她说对了。
当初他把这些人留下,只给她们留了一线生机,却没有想过她们活不下来怎么办。
如此看来,他的确是没把她们的性命放在眼中。
因为这种人乱世太多了。
赵璟心肠冷硬,不可能因为姜恬的胡言乱语就乱了分寸。
他突然跟着姜恬笑起来了,笑容中透着轻蔑:“你不必再用你的这些歪理说服我。归根结底,你不就是怕我对这些奴婢动刑罚吗。你便放心吧,我还没有心胸狭隘到如此地步。”
“至于你说的那些鬼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对,我就是心肠冷硬,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中。她们对我而言没什么用处,临走之前留下一线生机,已然仁至义尽。”
姜恬笑了笑,继续喝茶:“果然将军与旁人不同。若是江公子听了,估计会支持我的想法。”
赵璟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眼神也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
裴子夜和江遇钦在京城之战中都活了下来,他们本就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皇帝也知道他们两个人有真材实料,就给他们封了官。
如今那两个人都是旁人眼中,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即将一飞冲天的官员。
赵璟忘不了,姜恬跟那两个人都私通过。
想想江遇钦的脾气,他不得不承认,姜恬说对了。
他一定会赞同姜恬的想法。
他自己就是那样做的。
“提他干什么?”赵璟面无表情地盯着姜恬。
“不干什么,不过想起来,就说了一句而已。”
赵璟良久没有开口。
这是姜恬仿佛没事人似的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将军谈谈你的来意吧。”
刚才两个人的唇枪舌战,让赵璟对这个女人的欣赏之意骤减。
他要走的路,是一条用鲜血铺就的路。
姜恬所倡导的所谓仁善思想,让他十分倒胃口。
这样的人,十个里面八个活不长。
看她能一刀斩下那个昏君的头颅,赵璟本对她有几分欣赏,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更何况,他不过是将无用的人留下了,底层也有许多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他自然会庇佑。
姜恬不就是如此么?
两人的思想在此处已然是大相径庭。
姜恬认为他不该不把草民的生命放在眼中,若是有能力去救,那便去救,即便他们是最普通的民众。
赵璟则认为乱世中纷乱太多,人命最不值钱,无用之人就该被舍弃,做每一件事,都该有充分的目的性。
此刻在赵璟眼里,姜恬就是个菩萨。
可哪怕是菩萨,她也是个泥菩萨。
收起那些心思,赵璟又不自觉想起了江遇钦。
听到姜恬提起江遇钦的名字,他的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之感。
两人都和离了,他想那些干什么。
赵璟收了心思,讲起了正事:“你主持中馈许多年了,府里的下人都认你这个主母。既然你我二人表面还是夫妻,那后宅之事还是要由你来管。”
“将军忘了,你我早就和离了。”
赵璟面不改色:“你可以提条件。据我所知,姜家早就把嫁妆都要回去了,皇帝没有给你赐下金银珠宝,如今你手中应当并不怎么宽裕。”
新帝是真的抠。
刚刚登基,他什么银子都不想花,毕竟在大局未定之前,那些反贼说不定某一日就打入了京城。
只要没把那些造反的人都除掉,他的皇位就坐不稳。
所以皇帝耗费了无数银两去招兵买马,训练兵将。
赐予姜恬金银珠宝的事,他连提都没提过。
如今他都当登基了,那自然不会再提起了。
姜恬往后要是想从将军府脱身,没有足够的银两,在哪里都过不好,所以她最缺的应当就是这些东西了。
可他没有预料到,姜恬竟然笑起来了。
她手捏着帕子,语气中带着漫不经心:“新皇没有给我多少银子,可昏君给了我不少。昏君看到我乖乖按照他命令的那般跟世子和状元郎成就了好事,极为高兴,给了我许多银子,我早就藏好了。”
赵璟脸色有些发青。
“将军要是拿不出让我心动的条件,那就别说这么多了,早些离去吧。听说皇上给你赏了好几个大美人,你也该去跟她们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