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脚尖就要着地,奶团子捂着嘴偷笑。
狗狗祟祟地看了眼老父亲,见他正端坐着没注意到自己。
小嘴一咧,往下一滑——
“跑哪儿去。”
只听这一句话,奶团子后颈处便被一只大掌牢牢攥住。
拎小鸡仔儿一样提在手上。
小孩儿没反应过来,还踢着脚晃了两下。
怎么,怎么动不了呀!
“爹,爹爹!”
爹爹救救!
眼睛斜不过去,看不见人,只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爹,压根不知晓罪魁祸首就是自家老父亲。
只见傅应绝手一动,将她往后提,小孩儿又懵着脸坐回了原位。
“知道喊爹,还敢跑?”
他手大剌剌地摊开,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行径。
有恃无恐的模样,奶团子眨着眼,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脑子转了转,总算慢吞吞明白是怎么个状况。
当即就怒了!
“打!”
“坏蛋,打!”
小手往前一拍,在空气中挥一下,掖着下巴,瞪着眼睛吓唬他。
傅应绝半点不怵,只往旁边稍微挪了下。
“怎么,还留不得你了?”
“小梨子,下呀!”
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父女俩旁若无人地吵起来,詹十鸾看着,除了羡慕,还有些许隐晦的忧心。
傅应绝对傅锦梨,无疑是娇惯的,甚至一度超过了南度王对她。
从自己所见,可以说是毫无原则的纵容。
可纵容最易生异端。
她便是在无尽的宠爱里,长成了这样毫无手段,只知依附人的废物。
犹豫再三,她还是说了一句,“陛下,十鸾知晓僭越,便是我,对着小殿下这样的娇软女娃,也是忍不住处处呵护。”
她眉眼温顺,没有半点攻击力。
“可我便是最好的例子了,若陛下当真为小殿下好,也听十鸾多嘴一言,惯子,如杀子。”
不论最后是怯懦也好,是纨绔也罢,一味地顺从孩子,都不是个明智的教子方法。
她没有坏心,只是看着这样一个珠圆玉润,千娇百宠的小人儿,不愿她步了自己的后尘。
她一说话,便将父女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傅锦梨边气,又忍不住顺着这点动静觑过去看她。
听是听不懂在说什么的,只是不论何种时候,都不愿放过任何一点热闹。
一大一小坐在宽敞的椅子上,小的那个气鼓鼓地被拿捏住后颈,还要勾着脑袋去看。
傅应绝神色在听清的一瞬,便淡了下来,长指搭在小崽子的后领。
深深地看了詹十鸾一眼,唇角似有似无地挑起,眼弧狭长而暗沉。
没什么情绪,却叫她浑身血液有些凝滞。
“陛,陛下……”
傅应绝没应声,目光摄在她身上,诡谲又难言,扑面而来的威压叫詹十鸾胸口沉闷,忍不住退后两步。
好在那人很快又垂下了眼,继续逗着身旁的小孩儿。
“跟谁学的,什么动静都要看一眼。”
他就是这般捉摸不透的时候,最是吓人,可小孩儿非但没怕,还顺势滚进他怀里,去扯他带着凉意的手掌。
“爹爹~”
哼哼唧唧地,“下去,晒太阳,小梨子凉凉。”
仰起一张莹白的小脸,奶声奶气,拍着自己的小肚子,示意这里凉凉,要晒晒啦。
傅应绝乜她一眼。
现在有些话是张口就来了,气了一通,还是不忘晒弟弟,又怕自个儿不答应,便给找了这么一个傻气的理由。
他没理,只又看向詹十鸾。
“多谢公主美意,只有些话多余,说出口难免惹人嫌。”
詹十鸾愣住,脑子卡顿,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可心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涌上了些许荒诞的想法。
多余,多余便是无须多言。
什么情况下无须多言……
细思极恐,她很快将脑中想法甩掉,只当自己言语冒犯,有些歉意,“是十鸾无状”
傅应绝哪管她心头几番百转千回,继续自顾地语出惊人。
“朕与南度王不同,永嘉更不会走任何人的老路。”
眼皮一撩,冷光乍现。
“朕,自会亲手予她太平,无须公主操心。”
话不重,甚至语气还算温和,但詹十鸾却猛然呆住。
那点压下去的念头又冒了起来。
看着傅应绝那一脸地平静,她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发了颤,似乎又有些明白了……
若说方才可能是会错意,那现在可谓是摊开了说,一点不遮掩。
予她太平
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父亲对女儿的庇护,可他是位帝王,就意味着说地每一句话都必须往最深处,最隐晦处剖析。
太平,太平,究竟是余生太平,还是这盛世太平
屋内并不止三人,还有苏展,甚至是不远处打扫的宫人,还有门边静立的侍者。
詹十鸾惊得倒吸冷气,别人却是毫无反应,似乎对此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