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胡承荫用从未有过的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陈确铮愣了一下,瞬间堆出那张百毒不侵的嬉皮笑脸。
“怎么可能呢!”
“你可以清楚地说出那步枪的名字叫‘汉阳造’,你还可以在转瞬之间,轻车熟路地把弹匣里的的子弹卸下来,你怎么做得到呢?老陈,莫非你……”
胡承荫还没说完,贺础安就回过头来插话了:
“老陈跟我一起在西山军训过啊,我以前没告诉过你吗?我们那时候整天练习打靶来着,他的打靶成绩特别好。”
贺础安的这句话显然没有打消胡承荫的疑虑,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他清楚的感觉到,刚才陈确铮身上分明散发出强烈的杀意,他摆弄步枪的自然和熟稔也非军训所能达到的境界,仿佛是经受过枪林弹雨的洗礼之后形成的一种骨子里下意识的反应。这感觉骗不了人,可陈确铮不想深谈也就罢了,怪就怪在贺础安也在帮他打掩护,胡承荫虽然有好奇心,但自幼形成的温厚性格让他不愿意去刺探别人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便不再深究,就此作罢了。
“三剑客”的对话楚青恬跟梁绪衡也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却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谈,几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沿着桂林街缓步着,刚拐到西正街上,便看见街边“雷稀饭”的小摊。
之所以叫“雷稀饭”,是因为店主姓雷,本名雷少卿,在联大师生心中,雷掌柜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本是四川人,讲话一口浓浓的四川口音。雷翁年龄六十开外,须发皆白,虽然终日烟火相伴,身上衣衫却总是一尘不染。雷翁脸上常常挂着微笑,却不是巴结殷勤的模样,反而有一种“过尽千帆”的淡然。雷翁的妻子四十出头,姿态端方娴雅,两人每天一起照顾摊子,还雇了个伙计,摊子不大,放上几张条凳,便可开张迎客了。
五人在条凳上坐下,点了最经典的莲子桂圆糖粥和叫“煎粑粑”的米饼,没等多久,热腾腾的糖粥便被端了上来,可苍蝇也跟着凑了上来,虽然不多,却也令人烦恼,楚青恬和梁绪衡不停驱赶苍蝇,不让苍蝇得逞,却见本地人都听之任之,丝毫不介意跟苍蝇一起“享用”碗中美食,若无其事地把苍蝇爬过的糖粥扫入口中。
楚青恬看了一眼便觉胃部不适,用两只修长的手笼住碗。
“三剑客”显然毫不在乎,陈确铮跟贺础安若无其事地埋头吃着糖粥,胡承荫抓起一个显然是被苍蝇爬过的煎粑粑,送入口中,咔吱咔吱地咬了起来。
“这苍蝇爬过的都往嘴里送,你就不觉得恶心吗?”梁绪衡皱着眉头。
胡承荫呼噜呼噜地把糖粥吃见了底,一边抹嘴一边说:
“这算什么啊?我们这一路从长沙走到昆明,在棺材旁边儿睡过,渴了跑到河边捧起水就喝,饿肚子那是常有的事儿,有吃的都风卷残云似的往嘴里送,哪还有工夫讲究这些?能吃饱就不错了!再说了,这叫入乡随俗!你看本地人不也都这么吃吗?扇来扇去的,累不累呀!”
“狐狸说得对,咱们要入乡随俗,你别说,这煎粑粑还真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看?”
梁绪衡看他们都这般洒脱,似乎被说服了,也跟着抓起一个煎粑粑吃了。
“还真挺好吃的啊!楚青恬,你也赶快吃吧!糖粥凉了就不好吃啦!”
楚青恬终于鼓起勇气,用最快的速度唏哩呼噜地把糖粥扫进嘴里,都不及品味便咽了下去,却因为吃得太急,刚刚放下碗便打了一个嗝儿。
她瞪大了眼睛,脸刷地变红了,然后捂住嘴便跑走了。
桌上的四人看了她的样子,一人一个表情。
陈确铮微微一笑,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贺础安看着梁绪衡,朝胡承荫努了努嘴。
胡承荫被楚青恬可爱的羞赧击中,无法动弹,脸红到耳根。
梁绪衡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起身说道:
“我吃完了,就陪楚青恬一起回去了,今天就让你们破费啦,下次换我们请客!楚青恬!等我一下!”
梁绪衡一边喊着楚青恬的名字一边跑远了。
陈确铮在胡承荫的眼前晃了晃。
“傻了?”
胡承荫用勺子在糖粥里翻搅着,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贺础安刚想说什么,却听那雷掌柜一边给客人乘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胡承荫浑然不觉,陈确铮跟贺础安对视一眼,心中暗暗惊叹雷掌柜的“深不可测”。
“三剑客”付了账离开,路上贺础安忍不住跟陈确铮感叹:
“居然会背李白的<秋风词>,这雷掌柜真是高人啊!”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祖宗的话说得没错啊!看来这个‘雷稀饭’以后还要常去,多跟他老人家讨教讨教。”
胡承荫沿路一直四下张望,发现大多商店都紧闭门板,街上行人稀少,大多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整座小城空荡荡的,似乎踩在石板路上都能听到回声。
“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从东门进了城,沿着文庙街和武庙街一路走过来,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