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疆域辽阔, 自太-祖皇帝起，至今已延续三百多, 早就是一方强国。
容棠自虞京到江南, 见过层峦叠嶂、石林拱立的丹霞地貌，也见过一马平川、生机盎然的草原。
然绕行山清水秀的徽州，暂居水波荡漾、烟雾缭绕的苏州。
车队经官道, 他见到的全都是风景秀丽、百姓安居的大虞山河, 所有见不人的、令人咂舌的悲剧与黑暗，皆被掩瞒在黄土与牢狱下，不见天日。
今苏州府被暴雨冲过, 宿怀璟带着容棠从麟园出来，一幕一幕看见被洪水冲刷过的城墙与民居。
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以及破损的屋顶。
雨刚停下官府就派人清理过路面，却仍是会在角落里看见冻死的猫猫狗狗, 甚至草席裹住的婴儿及老者。
麟园里熬的白粥味道很好，可容棠一路下来, 只觉脾胃一直在翻涌沸腾。
他知道会死人，而且不可避免, 论做了多少前期准备工作, 又在这七日内开放了多少可供灾民避难的场所、紧急招募了多少大夫及安保人员，依旧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容棠手脚不受控制地发凉, 清晨起来被宿怀璟激起的各种鲜活情绪全都消失影踪，路面仍有积水, 他避开水洼行, 每一步都觉天地在转。
宿怀璟却牢牢牵着他的手，每过一段路便会跟他上一些话。
“情况比预想的好很多, 最开始认为苏州城内会有二到三成的民众受灾，约合三万人, 按照过往有记载的水灾记录来看，会有大约一百三人死亡或失踪。但昨天各县衙报上来的数据统计，苏州府内死亡五三人，失踪三九人，正在组织乡民搜救，不出意外的话能有一半生还。”
最是繁华的江南一带变满目疮痍，湿重异常，长街到处都是施粥的高棚，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排起长队待赈济的灾民。
粮行重新开了业，有那富有余力的百姓，一个个挤破了脑袋要为家中亲人多囤点口粮，防止再度出现灾患。
沿街巷口被暴雨冲破的屋顶上爬着富力强的汉，正在用瓦片及木板缝缝补补。
天灾过，是站在长夏烈阳下，重新激发出生存勇气的千万普通民众。
宿怀璟笑了一声，偏过头看容棠：“棠棠，我们将损失减少了一半。”
巴掌大的麻雀一只只连成行，站在屋顶树梢，用豆大的眼睛懵懂地看向城内忙忙碌碌的人们。而宿怀璟望着容棠，眉眼温柔快要入画：“所以你看，我们真的已经很棒了。”
我们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救下了尽可能多能救的人。
论会不会被人感激歌颂，至少脚下的这片土地和头顶的太阳记。
所以千万千万不要愧疚，你已经做够好了。
宿怀璟牵着容棠的手，缓慢带他过这片历灾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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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提前有囤粮，暴雨立马就组织了施粥，苏州城内没出现水灾过就饿死人的情况，但小范围的争抢粮食还是有所发生，好在官兵训练有素，都会及时制止。
盛承鸣及他手底下的那些官员，一部分搬去了苏州府内主事，一部分还留在麟园。
虞京城内声色犬马八的二皇殿下，日日行灾区与河堤，被烈日的太阳一晒，肤色都黑了许多，整个人也变憔悴异常。
有时候容棠看看跟被吸干了精气的盛承鸣，再看看一天天黏在他身边容光焕发的宿怀璟，甚至会感叹不愧是占据主要戏份的大反派，哪怕不被天道眷顾，这张脸放在哪都还是能打的。
而且是当能打的那一种。
这一日午，容棠坐在院里一棵正结着青果的柿树下，百聊赖地看双福煎药，脸很能打的大反派微蹙着眉，一路听卢嘉熙在他身边念叨着什，从院外面了来。
瞧见容棠坐在院中的那一刹那，宿怀璟变了脸色，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卢嘉熙别再话，然很自然地到了容棠身，轻声问：“不午睡吗？”
他一向午小憩醒来会喝一碗晾温度正好的汤药，这时候药还没煎好，可见并非容棠正常应该起来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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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地上用盐画了一个圈，圈住了几只搬运粮食的蚂蚁。
容棠拿着草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抬眸瞥了卢嘉熙一眼，回道：“睡了，醒早。”
然又问：“出什事了吗，你们俩都愁眉苦脸的。”
平心而论，宿怀璟绝对算不上愁眉苦脸，但小卢大人那张脸皱都快跟包一样了，想忽视都难。
宿怀璟原想瞒下，但容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