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
直射的阳光仿佛有了具象形状,一浪一浪向前游动,深黑色柏油路石英折光星星点点,热浪翻滚。
陆敏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收回视线。
教室里的桌子全部被打散重排,学生们间门隔而坐,面对手中试卷,奋笔疾书。
挂在黑板正上方的时钟,指针滴滴答答转着,一圈一圈带走时间门。
这场考语文,两个半小时,没有手机,也没有空调风扇,仅靠偶尔一阵风送来窗外燥热。
同场监考的老师坐在讲桌旁边,视线看着地面,缓慢游移,似乎在数桌腿数量。
陆敏小心地将手中折好的灯笼放到脚边,拿起腿上剩下的草稿纸,一点一点撕下来。
撕下一块正方向的纸,先沿对角线对折,再对折,打开,压平。
然后怎么来着?
陆敏茫然地看着手里这一小块纸,翻过来,覆过去。
她抓了抓头发,毫无头绪。
剩下的草稿纸不多,二指宽,长度倒是富余。她拿来叠起来折星星。
做完这些,一抬头,时间门只过去一个小时。
讲台上的老师小鸡啄米,差点睡过去,眼见着额头要碰到桌面,忽地一激灵,坐直身子,视线严肃地往下面扫了一圈,许是见窗外没有巡查的领导,慢慢放松下来,耷拉脑袋。
陆敏也悄悄留心着窗外的巡考老师,手指哒哒哒敲自己的大腿。
手腕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低头,瞧见今早不小心多拿的皮筋,深蓝、粉蓝和白色的三股绳打了个结。
盯。
半分钟后,陆敏将皮筋的结拆开,三股绳系到一起,开始编麻花辫。
她大脑放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学生的考试情况,指尖捏着绳穿过这条,翻过那条,然后低头,发现不太平整。
果断拆掉重来。
花了半个多小时,做出成品,不过戴她手上有些长了。
抬起皓白匀称的手腕,深浅混色手链的须子垂下来,好像有点像梁丝前两天寄来的伴手礼。
临近期末考,陆敏写期末的总结,应付上头领导检查,被两个班的班主任要求晚上来答疑,周末也在加班,实在请不出一个周哪怕是三天假期。梁丝的婚礼,她也就只随了礼金,没有到现场。
后来梁丝把伴手礼之类的寄给她。池娆给她发了婚礼现场的照片,第一张两个人捧着花笑得阳光灿烂,第二张就抱头痛哭。
陆敏社交圈子小一些,基本没有在联系的同学了,所以这些年很少参加婚礼,一时不能理解那种氛围。
余光瞥见窗外的巡考领导,陆敏下意识缩腿。
她看了眼时间门,站起身,将脚边的折纸踢到椅子另一侧,“距离考试结束还有还有十五分钟,没有答完的同学抓紧时间门,作答完毕的同学注意检查答题卡。”
叮铃铃——
终于
到了收卷时间门。陆敏长舒一口气,将折纸塞兜里,起身收卷子。
下午考物理和历史,陆敏又监考一场,下班时拎了两袋装订好的试卷。
三天之内要把几千份卷子批出来,只有回家加班了。
她这段时间门都没开车,步行上班,一是久坐后想锻炼身体,二是为了多转转看看附近有没有招聘启事。
校园里到处是三三两两一起走的学生,脑袋凑在一起,讨论下午那道物理选择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时不时传来恶嚎,“我就知道——最后改错了!”
也有捂着耳朵死活不要对答案的,朝食堂方向狂奔,没注意到综合楼旁边小道里走出来的老师,紧急刹车。
“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陆敏没什么表情,只在男生差点扑上来时睫毛一颤,向后躲闪,她摇头,绕开他们,匆匆离开。
男生挠头,身后同学抓住他,“所以那道题是不是选A,我算的就是2R,4πR......”
陆敏拎着帆布包,尽量挑学生少的地方走,路过花坛时,注意到玉兰花又开了。
据说这是学校里年龄最大的物件,建校前就在这,树干粗粝,大约两人合抱那么粗,阳光灿烈的盛夏,大朵大朵紫色玉兰缀在枝头,枝条在微风中颤动,窸窣作响。
她停下来,拿手机拍照。
取景框取到枝头缀着的大朵玉兰,微信消息弹出来。
杭敬承:[六点到家带了披萨不用做饭]
杭敬承:[明后天休息]
陆敏垂下眼睛,抿着唇,手指敲敲打打,又删掉,最终回复:[ok]
脚步轻快许多。
/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
丛致远刚打了场野球,额上汗涔涔,撩起球衣擦几下。
身旁另一个穿着球衣留着平头的年轻男人选几瓶饮料,随意一瞄,打趣:“丛哥六块腹肌。”
丛致远嗤声,“没腹肌算什么男人。”
“是是是。”平头男叠声答应,“天太热了,等会儿去我那坐坐?就在这不远。”
丛致远看向买烟草的柜台,轻哼一声,兴致缺缺。
“丛哥?”平头男试探。
“啊?”丛致远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