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处于丧失行动力的状态,只得撑起上身,离我远些。
我看他吃瘪的样子,神清气爽多了。擦干净流出的鼻涕,我摊开四肢,安详地躺在床上,脑子晕乎乎的,整个人还处在发烧的余韵中。
他看我不搭理他,在床上不高兴地别扭了一会儿后就消停了。他也安静地躺下来,躺在我身旁。
屋外的阳光经由才打过蜡的橡木地板,折射到天花板上,给雪白的墙面镀了一层金黄的眩光,让人想起某些泛黄的老物件。
黑暗的被子下,我的手无意间碰到莫亚蒂的手,他往回撤,躲避我的触碰。但随后,他又若无其事放回原本的位置。莫亚蒂的手和脚一样冰凉,真不知道他怎么还敢在冬天就穿个破破烂烂的短袖体恤的。An体质是很难死,但也会难受的。
“我们好像两个焚了碳在等死的老头。”
莫亚蒂忽然说。
似乎很多影片里,相约烧炭自尽的人确实是这样。在烧好一盆炭火后,便躺在一起,平静地望着天花板,等待死亡。与此刻的我和他相差无几。
“那我们为什么焚碳自杀?”我问。
莫亚蒂答得很现实,“得了性病吧,还有患上了别的会失去体面的病。”
我忍不住发笑,但笑声还没来得及蹦出胸腔,一串含着痰的咳嗽先从肺里接踵而出。咳得我蜷缩起来。
凉席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今年夏天确实发生了太多。先是柏砚去世,接着是李教官,加上前段时间莫亚蒂闹自杀,我的情绪波动太大,前后忙来忙去,心力憔悴。在这种内忧外着凉的双重夹击下,我又老得一批,不生场大病才怪。
我抚着胸口,理顺气息,顺带反省自己的失控。
唉,当时我怎么就被莫亚蒂刺激得上头了?还着了这个贱人的道。
回想起来,我一把年纪了,还玩年轻人病娇的那一套。什么‘不如死在我的手里。’——天哪!我到底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这让我这个八五老人说‘亚比,囧囧囧~’有啥区别?
如今我回想起来,真的羞耻得让我情难自已,恨不得当场吞枪枪毙自己半小时。
总感觉我这辈子最后的清白也没了。
我沉痛地闭上眼睛,为我逝去的最后的体面哀悼。
临近傍晚,我的身体还很虚弱,站起来就头晕目眩,躺坐着都是勉强。
莫亚蒂难得没有作妖,他颇为识相地爬起来,身残志坚地撑着把手,坐回轮椅上,推着车轮去厨房做晚饭。
他擀了面块,煮了一锅番茄牛肉面。番茄被他熬得软烂,加了些盐油炸汁,味道酸甜,煮得挺好。吃到最后,我和他把汤都分完了。
肚皮暖和了起来,我喟叹一声,舒服多了。连带着,我看莫亚蒂的眼神都变得仁慈起来,“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我鼓励道,“知道不饿死自己了。”
本来我以为,今天多半要以订购外卖来应对。
莫亚蒂对我的夸奖嗤之以鼻,“神经。”
吃了晚饭,我和莫亚蒂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再次重新躺回床上。
自医院回来后,我就打通了和他的卧室隔门。我和他的卧室变成了当初我与裴可之住进来的格局,两个卧室拉通,两张床并排在一起,睡觉同房不同床。
这样做的主要原因在于——
“我想尿尿。”
我正要遨游梦乡之际,就听见莫亚蒂的声音。
我强撑开眼皮,从床上坐起来。吃了晚饭,我的体力有所恢复,发烧导致的肌肉酸软、头昏脑胀也有所好转,现在至少能下地走路。
当时裴可之设计这个小院时,更注重风雅野趣,忽略了实用性。盥洗室被独立在后院,须得穿过户外的小道才能抵达。且小道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头砌出来的,坑坑洼洼,莫亚蒂的轮椅没有帮助,很容易翻车。
我打着哈欠,推着莫亚蒂,到了马桶边,我顺手帮他脱下裤子。
他坐在马桶上,盯着我,没说话,也不尿尿。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干嘛?尿啊,”腿瘸了,莫亚蒂只能坐在上厕所,他早该习惯了才是,我疑惑的视线从莫亚蒂的脸庞向下移动,试图寻找他不尿尿的理由,“难道还要我帮你扶着?”
莫亚蒂无语地瞪了我一眼,“姜冻冬,你先出去。”
哦,看来是紧张了。
我摊了摊手,一脸‘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地往门口走去。真是的,他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我都不紧张,他紧张什么。
更何况,我活到这个岁数,早过了看到器官还会害羞的年龄。什么唧唧我没见过?和我打过照面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根了。
边走,我边安慰莫亚蒂,“这有啥紧张的,”我吹起口哨,“嘘——嘘——”
回应我的是莫亚蒂朝我扔来的卷纸。
站在门口,我听着盥洗室里的水声,心里不禁感慨,莫亚蒂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不干一行忘一行。他下海的时候可比我混不吝多了,能神色自若地在我面前裸着吃饭的那种。上岸了几年,他越活越冰清玉洁了,搞得我挺不习惯。
等他洗完手,我推着他回去继续睡觉。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