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的、近乎冷傲的神色,好像希望她能突然悔悟似的。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还在思索。蓝色的眼眸变得冷硬无比,杰内西斯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展开翅膀飞走了。
……飞走了。
她不知道杰内西斯在生什么气,但他容易闹别扭这件事,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从小到大,杰内西斯的朋友都不多。
杰内西斯生来便有一副好皮囊,家世优越,头脑也好,但正是因为如此,同龄人很容易在他面前相形见绌,继而讨厌上这个处处都比别人优秀的家伙。
和笨蛋相处很简单,要和优秀人的共处却并不容易。
自尊心是一种非常麻烦的东西。
杰内西斯只是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已经很讨厌了,偏偏他还嘴巴毒,戳别人痛处总是一戳一个准,丝毫不留情面。
同龄人对他又妒又恨,杰内西斯也瞧不上那些凡夫俗子。他认为自己的注意和认可是很珍贵的东西,绝不会浪费在不值当的人身上。
他的父母曾为此忧愁不已,以至于她第一次到杰内西斯家做客时,得到了他父母格外热情的款待。
那次是她不请自来,后来也都是她不请自来,因为杰内西斯并不会向她发出邀请,友情的橄榄枝他当年只明确抛给了安吉尔一人,她是自己蹭上来的。
杰内西斯的父母总是让杰内西斯多带朋友回家来玩,杰内西斯对于幼稚的家家酒不感兴趣,但她却很喜欢,不管要扮演什么,她都非常积极。
想要读诗却被她吵到的杰内西斯,这种时候就会让她扮演一棵树。
什么树?她问他。
什么树都好,但你不能出声。
于是她就非常认真地在书房里扮演一棵安静的树。
大概站了一刻钟,安静的树抖了抖叶子,说:杰内西斯我渴了。
杰内西斯头也不抬,继续翻阅手里的诗集,告诉她树不会说话。
但是树会口渴。
她继续抖动叶子,将叶子抖到他那头漂亮的红发上,然后重复:杰内西斯我渴了。
相似的戏码上演两三次后,杰内西斯黑着脸,啪的一声合上书,噔噔噔地踩着楼梯下去,然后没过多久,又噔噔噔地踩着楼梯上来,将那杯水往她手里一递。
大家都说和杰内西斯很难相处,但她觉得并不是那样。他会将她在外面玩得脏兮兮的手放到水龙头下洗干净,也会在她淋雨后将她塞到热气氤氲的浴室里。她洗完澡出来后,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到处乱跑,他还会按住她给她擦头发。
别人可能会说杰内西斯那只是洁癖罢了,但她觉得并不是那样。
就算杰内西斯真的很难相处也没关系,因为她可以当一个笨蛋。
因为是笨蛋,所以就算是扎人的尖刺,她也能软乎乎地包裹起来。
她想当那样的笨蛋。
她总是跟在杰内西斯身后,村里的人都觉得杰内西斯将来肯定会和她成家,默认两人是一对。大人们的眼神这种时候估计不太好使,也有可能是放眼全村受得了杰内西斯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每当提及这个话题,村里的大人好像总是会忽略杰内西斯本人的意愿。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杰内西斯的理想型。
有时候她也会想,杰内西斯未来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
他那样的人,喜欢的类型想必也同样出众,一定要找个词概括的话,估计就是女神吧。
杰内西斯喜欢文学和艺术,是追求完美的人,他的自尊心就像漂亮却脆弱的玻璃,远观的时候闪闪发光,但只有靠得近的人才能看见美丽外表下的隐患。
杰内西斯绝不低头,永不示弱。他会用愤怒掩饰悲伤,用冷酷尖锐的言词遮掩自己的受伤。
他难过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和父母吵架的时候,她只会用最笨拙的法子哄他。
太阳西沉,天边洒满落日的余晖。树林的影子被拖得很长,金黄的野草在晚风中簌簌作响,像海浪一般波涛起伏,堆叠着朝远方涌去。
那个身影坐在山坡边,黑色的翅膀垂在身侧,像一只孤零零的鸟。
她拢着手掌,在他身边坐下来,假装和他一起欣赏日落。
世界笼罩在玫瑰色的晚霞里,初夏的晚风里浮动着此起彼伏的虫鸣。被夕阳照亮的芒草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浸在阴影里的部分轮廓朦胧,仿佛提前被夜色涂抹了一遍。
是非常奇妙的、不可思议的分界线。
穿透树林的夕阳,缓缓收拢余晖。远方的群山张开口,将太阳吞没下去。
她依然拢着手里的东西,目视前方。
“要看看吗?”
好半晌,身侧才传来一声轻哼。
“看什么?”
“猜猜看。”她说。
杰内西斯不猜。
她曾经送了他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满了她费尽心思收集来的石头。那个时候他也是什么都没问,直接将她的礼物接了过去。
杰内西斯曾经什么都不缺,他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能摘下来。
杰内西斯什么都不缺,自然也不缺她的喜欢。
她能给他的东西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