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资金由杰内西斯的父母慷慨提供。
当时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天色。暮色四合,巴诺拉村的广场周围点起灯光。夏虫在草丛里低低鸣唱,到处都充满了热闹而快活的气息。
她也很高兴。
别人夸杰内西斯一句,她比自己被人夸了十句还高兴。
杰内西斯被人群围着,她和安吉尔坐在不远处。夕阳的余晖沉下地平线,笼罩田野的天空染上鸢尾花般的雾蓝。她记得晚风拂过时袭上皮肤的凉意,记得低微下去的虫鸣,和当时昏黄斑驳的灯光。
村里的一位长老可能是喝多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变得迟钝,他笑呵呵地拍了拍杰内西斯的肩膀,说:“你可不像这种小村子里能出的人物啊。”
音乐没有停止,广场附近的人群仍在笑闹。那名长老很快被几位家眷拉了回去,劝他年纪大了就少喝点。甚至说不上是小插曲的一件事,很快被所有人抛到脑后。
甚至说不上是小插曲的一件事,本来应该很快就会被所有人抛到脑后。
杰内西斯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蓝眼睛,澄澈明亮,让人联想到晴天的大海。
整个巴诺拉村,除了杰内西斯以外,只有安吉尔和他的母亲吉利安有这么漂亮的蓝眼睛。
杰内西斯和他的父母长得并不相像,这件事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越发明显。
如果他相貌普通也就罢了,偏偏他生得极其出色。而且不仅长相出众,头脑也同样优秀。
杰内西斯在巴诺拉村,就像一只凤凰掉到了灰扑扑的麻雀窝里。
宴席行至末尾,大人们都有些醉醺醺的。村里的少年们聚集在一起,坐在堆放酒桶的角落里。从小被杰内西斯压着长大,他们看他不爽很久了。
不知道是谁吹了句口哨,用嘲弄的口吻说:“杂种。”
啪的一声,飞蛾撞在灯泡上。
她第一次见到杰内西斯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
她见过杰内西斯嘲笑他人的样子,见过他眼神不屑的模样,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性格里不稳定的部分初露端倪。
尖锐、滚烫,如同在炭火里烧得通红的刀尖。
周围的大人们惊醒时,场面已经乱成一团。
安吉尔动作最快,但他没能制住杰内西斯。
桌椅哗然翻倒,安吉尔跌落到杂物堆里。杰内西斯被怒火吞噬了理智,好像已经完全听不见别的声音,就算是对着一起长大的好友也能下手,更别提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杰内西斯!!”
她当时是真的害怕他会把人打死。
骨头错位的闷响传来,对方一开始还会哭嚎,会尖叫,像被野兽咬住喉咙的猎物一样疯狂挣扎。
头顶昏黄的灯光忽暗忽明,夜色笼罩的时分,她分明在周围的大人眼中看到了惧意。
安吉尔重新爬了起来。眼见着事情无法收场,她扑到那个蜷缩着的少年的身前。“……杰内西斯!!”
瞳孔倏然收缩,杰内西斯的动作好像顿了一下。趁着他愣神的刹那,安吉尔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其他的大人们也反应过来,纷纷飞快上前。
那个少年的母亲踉跄着推开人群,同样也将她推到一边,将自己的孩子抱到怀里就开始哭。周围人影晃动,她没能看到杰内西斯和他父母的表情。
人的记忆真是奇怪的东西。她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一个人回家的,不记得安吉尔将她扶起来后和她说了些什么,却记得吉利安遥遥站在广场边缘,站在灯光和夜色的交界线上,那个纤瘦的身影当时紧紧攥着自己的披肩,用力到手指微微颤抖、甚至连指关节都泛起白来的模样。
和她四目相对时,吉利安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家人后来低着头来道歉了。是他们家的孩子不对,使用了侮辱性的词汇。
缓和关系的仪式在杰内西斯家的客厅里进行。杰内西斯的手缠着绷带,但比对方的模样好多了。他对面的少年眼神闪躲,嚣张的气势全然消失不见,显然刚能下地走路就被父母揪了过来。
漫长得如同冰封的沉默过后,在四位大人的注视下,杰内西斯嗤笑一声,说:“道歉?你为什么要道歉?”
对方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杰内西斯问他的父母,他们对他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的父母当时哑口无言。
于是杰内西斯转回头,看着对面瑟缩的少年:
“你说的又没错。”
他语气慵懒,眼神却冷极了。
然后,不待他的父母反应过来,杰内西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接下来的几天,杰内西斯都闭门不出。他的父母拿他没办法,只好央求她和安吉尔想想办法。
安吉尔来过几次,杰内西斯无动于衷。
她爬到他窗外的苹果树上,敲他窗户,里面依然毫无回应。
“杰内西斯?”
她说五台前线告捷,英雄萨菲罗斯表现活跃。
她说英雄萨菲罗斯今天又攻下了哪个营垒,让敌军闻风丧胆。
她将早晨的报纸透过门缝塞到他的房间里,里面依然静默无声。
杰内西斯倔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