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光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惊奇于为何来人是他,按理说这等传送的活自有人做,万万不会叫一位阁臣亲自来送卷疏。
“放下吧。”她头也没抬地道。
碗盘里摆着她今日午膳,浇头燠面、桂花蒸糕和玉露团,东西不多,样样精致,厨娘们一早便拿捏了郡主喜好,做好后从银象苑送过来。
司马炼将文书放好,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臣曾听人说,郡主常食素。”
浇头里带着肉碎,燠面下叠着一层鸡丝,怎么看怎么荤,实在不是吃素的人能进用的。
“人总是会变的。”她丢下这句话,却依然没有抬头。
司马炼又道:“昨日之事,还未谢过郡主。”
“不必谢我。”她说,“要谢就去谢清清,不是我让她们做的。我也说过,今日你不必来上值,早些找好地方搬走要紧。”
这一下将话头堵死,叫人接不下去。直到他离开,她也不曾看过他一眼。
今日事务繁多,申时萧扶光才得以离开。
她走出大门,见梧桐树下依然停着那辆车。两个小童连忙上前,一边一个扶着她的手上车。
藏锋关切道:“这两天风大,郡主多添些衣裳。”
萧扶光解开帽檐扯了两下,正要伸手去解,听到两个小童呼喊:“咦?怎会是你?”
不等车里的二人问话,小童又道:“请主人和郡主稍待。”
另一个小童低低说了一声,复又高声问:“公子,您没事吧?”
小童
们下车去看,过了片刻又说:“怎么没事?路都走不利索了…您贵姓?住在哪儿?等我们将人送回去,日后向公子登门赔礼…啊?定合街?那、那不是…”
萧扶光听到声音,掀开车帘一看,司马炼正背对着她与那两位小童说话。
“怎么了?”她问。
司马炼偏首看了她一眼,只说无事,抬脚便走。
两个小童面面相觑,最后一脸为难地做央求状:“郡主,我们今早来时不小心撞伤了这位公子,他…”
萧扶光看去,见司马炼的背影有些不稳,走路慢慢的,像是伤到了腿。
她忽然想起午间他来时脚步声便有些不对,可她也是蹭的车,正犹豫要不要捎人一程时,藏锋低声道:“臣早听说此人与小阁老渊源颇深,正好可以试探一番。”
萧扶光没说话,算是应了。
藏锋随即便命小童将人搀上车。
司马炼道声打扰,果然挤了进来。
他身伟腿长,纵然车内空间不小,却到底有限。往那一坐,头垂着,身子半躬,倒显得有些委屈。
只是高个头自带压迫感,自他进来之后,萧扶光也往里坐了坐,这一坐便坐到藏锋身边。
她方才想要松下斗篷系结,藏锋见她往自己这边靠,便随手替她松结。
藏锋是在她拜师华品瑜时便来到她身边的,那时除了他还有清清和碧圆,仨人此前都不是很会照顾人,是相处三年不断磨合才有日后默契。
所以藏锋一伸手,
萧扶光便轻轻昂起头。
司马炼看了他们一眼,见她半眯着眼,十分乖巧地抬着头,任这位云世子替她重新松结系结。
云世子的手指干净修长,在她雪白颈项间翻飞。偶尔也会触碰到,她觉得痒,便会笑笑,再伸出小指来蹭蹭。云世子看到后会收一收动作,轻缓地说声“快好了,再忍忍”。她没有张嘴,用鼻腔嗯了一声,声音又懒又娇,人又乖得很,全然不似午间西堂里的那位气势慑人的光献郡主。
藏锋忙活完手中事后,直觉让他看过去,却发现司马炼眼观鼻鼻观心,不曾注意过他们。
有司马炼这个“外人”在,二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许是不愿意冷落第三人,萧扶光主动同藏锋介绍起他来。
纵然不说是哪个,也总有耳闻。藏锋关切地对司马炼道:“我家小童无礼,不知晨间撞伤了大人,大人伤到何处?若是严重,我送过郡主后便请大夫上门替大人医治。”
司马炼这才正眼看他。
“是我行路着急,撞上你们马车。”司马炼道,“没有大碍,不必放在心上。”
“他还能走,料想不碍事。”萧扶光接道,“即便有事,王府还没个大夫不成?你何必再跑一趟。”
藏锋眼睫一垂,忽然说:“本想找个借口再见郡主一次,可惜可惜…”
藏锋从前不大露面,可到底跟她久了,偶尔也有促狭的时候。从前自峄城一路来时,也因宇文渡频
频纠缠于她而出面解围。
萧扶光却说:“你想来便来,何必找什么借口,我还能拦着不让你进不成?”
藏锋笑着说好,再看司马炼,依然是那副万事不干己的模样。
说话间便到了定合街,藏锋先将萧扶光送进府中,后送司马炼去院所。
藏锋看着司马炼,过了一会儿后便笑了:“大人很像一个人。”
“不少人都这样说。”司马炼神情淡淡,却抬起暗得发灰的眸子盯着他,“云世子也很像一个人。”
藏锋一笑,果然上当了。
“哦?不知大人说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