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试放榜后,帝京商贾又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采购,不仅是预备年关年货,最要紧的是应对各省府才子举人们入京。春试虽在二月,但考生一怕水土不服耽误考期,二来又要提前拜会官员活动门路,腊月时多数人便要来帝京。
读书人都有个共识,那便是在念书考试上花费的银钱都是为将来做铺路,是以消费起来丝毫不手软。商贾正是抓住这一点,文房四宝不必说,连客舍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尤其是在腊月之后,一间简单客房便是一月五十两都也有的是人争抢。有机灵些的便提前派仆人来租赁宅院,譬如城北清枝胡同,价格一向低廉,涨也涨不到哪儿去。不少人循着路来,发现清枝胡同已翻了两番,就这还赁满了。因出了位经魁,料想是此地风水上佳,有不少人甚至合赁一所院也要住下——既能省钱,又能蹭才运。
云晦珠中间被高阳王叫回家两趟,虽说高阳王无实权,好在总归是宗室,名下又有云晦珠一个外孙女,多少人伸着头想要娶。有自信些的,拿着自己作的文章便登门拜访,那个热络劲,就差改口与云晦珠同唤外祖。高阳王不大高兴,王妃却很是高兴,她巴不得云晦珠早早嫁人滚蛋才好。
这两趟闹得云晦珠扎根在银象苑,彻底不走了。高阳王夫妻忌惮光献郡主之威,不敢来要人,这一过就过去一个月,天也渐冷
了。
天冷就要添衣,好在清清等人心细,吩咐下去将云晦珠的衣裳也裁制好送来。云晦珠吃阿扶穿阿扶,到底不好意思,张嘴想卖人情:“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此话一出,头都吃过,已经不惧了。
“你讲吧。”
“前两日我回家的时候正巧是十月初一,外祖先前和几位老王爷为秋祭的事儿去了趟太庙,回来时照例去万清福地复命。外祖来时说…”云晦珠左右看了看,贴在萧扶光耳旁悄悄说,“万清福地的小宦官说,他们有好几次都见着小阁老了呢。”
云晦珠养的小黑狗已经比之前大了许多,团子和小冬瓜都有心照料,每餐满满一大盆骨汤泡肉饭,闲时还有根比身子长的骨头容它抱着啃,养得一身毛皮油光水滑,连萧扶光都忍不住要薅上两把。
她正薅着狗头,冷不丁听云晦珠提起“小阁老”三个字,手下一重,小黑狗嗷嗷直叫唤。
萧扶光回过神来,道:“不是他…应是清枝胡同的那一位。”
云晦珠看着她,心中十分不忿。
“先前在庄子里时我还念他救过咱俩,即便他不是小阁老,也是个好的。没想到一眨眼,放了榜后人家就攀上皇帝这根高枝儿去了。”
“人往高处走,都是这样想的。我既不吃他这套,他便另寻高就了。”萧扶光又道,“廷玉从不这
样,我来京路上,廷玉命司马承将纪伯阳那双断手呈上来吓唬我。”她说着说着便笑了,笑完又冷了脸,“不论长得如何相像,也无人能是司马廷玉。”
云晦珠叹气:“世上只一个小阁老,这样也好。”
好…好什么好?不好!
晚间萧扶光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连带着云晦珠也睡不着。
“阿扶,你别晃悠。”云晦珠迷瞪着眼说,“我头晕…”
萧扶光猛地坐了起来。
“我咽不下这口气。”
她是谁?她凭什么要受窝囊气?
云晦珠还在迷糊着,萧扶光便下了床,趿着鞋走出去,让宜宙去宫中。
后半夜时宜宙才回来,带了信儿给她。
“前些日子阮偲惹了陛下不快,姜崇道最近填补了阮偲的缺,所以出不得宫,话也没能递出来。”宜宙道,“弄儿哥将臣带进去见了姜崇道一面,他说确有此事,但早在秋闱过后的当日檀侍郎便带着司马炼进了宫。陛下和檀侍郎应怀疑他是小阁老,不过发现司马炼能用左手写字,这才打消了怀疑。但为何后来又入宫,姜崇道说他也不清楚。”
萧扶光问:“只是怀疑,没有别的动作?陛下不想招揽他?”
“姜公公说没有。”宜宙摇头,“不过头回去时还怀疑,第二次檀侍郎动了刑。带着一身的鞭伤回去不好看,陛下赐浴赐衣,檀侍郎又命人添了盐水。不过司马炼有些骨气,从头到尾硬是没吭声。”
“这个
我知道。”萧扶光道,“司马炼应恼极了檀沐庭——司马炼不肯从我,也不能让他便宜了别人。”
宜宙心说好个司马炼,一出现就成了香饽饽。
“还有件事儿,倒是有些离奇。”宜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姜崇道说,司马炼入宫时他那位夫人也跟着,当时司马炼在正殿,秦仙媛在偏殿。陛下有每日去偏殿扫尘的习惯,他也见过秦仙媛,因同是修行中人的缘故,陛下对秦仙媛倒是和颜悦色的,俩人还互称道友。”
“秦仙媛的师父是桃山老人,她修道也不稀奇。”萧扶光道,“太傅也修道,不也是陛下的道友?”
“话是这样说…”宜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不过秦仙媛没有认出陛下来,陛下也不曾告诉她自己是皇帝。起先阮偲惹了陛下,便是因为秦仙媛口无遮拦。陛下生了气,这才迁怒了阮偲。”
“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