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五,在老家待不下去的人陆陆续续地赶回帝京。也有来京中做买卖的,因初五到上元节期间生意最好做,且上元节前后三日无宵禁,通宵达旦地狂欢,商贾们眼尖,早提前个月备好了货,擎等着发财。
清枝胡同口有一口井,这时日若长久不用便该结了冰,街坊来后发现井口未结冰不说,还被人擦得干干净净。打水时发现,不仅沈家兄妹常来此,还多了个高大俊俏的年轻人。
年轻人叫司马炼,模样好得很,看上去颇有学问,惜哉英年早婚。其妻秦仙媛倒也不丑,只是比着夫君有些不够,但能帮人看病,尤擅除疤祛痕,起小带出来的胎记居然也能治得。街坊私下议论,莫不是秦夫人习了什么江湖上传说的易容妙法,给她夫君换了一张漂亮的脸。有人说不大可能,倘若秦夫人真的会易容,为何不先把自己易成天下第一美人,这显然不合常理。
议论归议论,见了人还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只沈家兄妹例外。
沈磐一早便去了御史台上值,沈淑宁来胡同口打水。单手举鼎不能够,单手提一桶水还是绰绰有余。
她来到井前,见司马炼也在,正打结系绳子放桶下去,折腾好大会儿没提上来。
沈淑宁看不下去,撸起袖子上前将他推开。
她手腕猛地一抖,水桶跟着摇摆不断。趁桶沿贴近水面时沉下力,将水桶整个儿地浸了下去,
片刻后便打满了水。
司马炼同她道谢,将绳子接了过来。
“在家没干过这个?”沈淑宁问。
司马炼手下动作一顿,还未回答,便又听她说:“大家出身,怎么可能做过这些粗活。你就当我没问过。”
司马炼没再说话,却帮沈淑宁提水,哪怕她说不必,他也没让她忙。
因秦仙媛不喜沈磐为光献郡主说话办事,是以如今两家关系说不上好。可司马炼却一副坦荡模样,不仅送沈淑宁回家,还替她将新柴劈了。
沈淑宁女力士豪名在外,除却沈磐和林嘉木,鲜少有人真正拿她当做女子看待。见他如此,忍不住道:“你不必做这些,若是被你夫人知道,免不得又要生气。”
“随她。”司马炼劈柴劈累了,随手脱去外衫。
沈淑宁一见,扭头便进了屋,等他干完活又穿好了衣裳之后才出来。
她同他道谢,他只冲她点了点头,最后回了隔壁院子。
晚间沈磐回家,兄妹二人坐在一起用饭时,忽然听到隔壁像是有吵闹声。
沈淑宁竖起耳朵去听,却只听到秦仙媛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说什么“你莫忘记我帮你的恩情”云云。沈淑宁觉得他们夫妇之间好似并没有秦仙媛说的那样好。她想再仔细听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虽说沈家兄妹没有听墙角的习惯,然而此次是不小心,却也不免尴尬。
沈淑宁撤了耳朵,沈磐则端起碗筷去清洗,不过他回来时却问
:“柴你劈完了?”
沈淑宁摇头:“不是,是那位帮的忙。”说着用手指了指隔壁。
“秦仙媛大闹银象苑,惹郡主不快,你少跟司马炼来往。”沈磐道。
“我知道,今天是他堵着井打不上水,我顺带帮了他一把,他礼尚往来而来。读书人嘛,都讲究这些。”沈淑宁说着,突然盯着沈磐的胸口看。
沈磐低头看了看前襟,干干净净,未见汤水落在其上,不禁纳闷:“你看什么呢?”
沈淑宁道:“你把衣裳撩起来。”
“看什么看。”沈磐敲了敲她的脑袋,“我是你哥。”
“哎呀,我知道。”沈淑宁一手捂着头,另一手去拽他的衣裳。
沈磐敞着的外袍被她撩开,露出里面一层棉夹衣,冬天穿得厚实,层层叠叠不好露。沈淑宁铁了心要看,生拉硬拽间扯开一道缝儿。
冷风顺着这道缝隙钻进腰里,瞬间遍布全身,冻得沈磐一打颤。
沈淑宁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这让沈磐更加摸不着头脑:“折腾这一遭,就为了冻死你哥?”
沈淑宁摊开抹布来擦桌子,说:“我只是不明白,像司马炼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读书人,怎的身板瞧着比哥哥还是结实?”
沈磐一听,简直想要拽她的耳朵。
“你偷看什么?!”
沈淑宁知道他误会了,这才解释:“司马炼脱了袍子帮忙劈柴,我想给他倒点水,正好瞧见他撩衣裳擦汗。那腰背…怎么说呢,没练过
的人绝不是那样。”可秦仙媛却说司马炼这些年一直在府学念书,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这显然是又对不上了。
沈磐眉头蹙起,想了片刻后说:“司马炼符籍与身帖我查验过,做不得假。司马氏祖上仪容魁岸,便是阁老亦如此,料想是族人天赋异禀罢了。如今郡主并未打算追究,你也不要闲操这份心,省得自作主张惹了她不快。”
沈淑宁只能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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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这日,买卖人都开了张,只除了剃头匠。
云晦珠这个年过得并不踏实,自打被高阳王认回之后,过年时去了外地。外祖母并不是海货王妃,是高阳王在外偷偷养的外室,死得早,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