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王与王妃虽是夫妻,可俩人一直不对付,斗得厉害。”萧扶光从水里冒出了个头,对她们道,“宫内有一片湖,有一年除夕家宴俩人又开始吵,高阳王妃闹着要跳湖自尽,那时我年纪小,拉着太子站在河边看热闹。”
“后来呢?”碧圆问,“高阳王妃淹死了没?”
清清翻了个白眼:“若是那时死了,今日的高阳王妃又是谁?”
萧扶光披了件罗衫从池子里出来,走到一旁的榻上趴了下去。
能张得动弓的人臂力不差,臂力不差的人不缺力气,力气大的只有极少数是天赋异禀,更多靠长年累月的锻炼沉淀。
萧扶光趴在榻上,肩腰臀腿起起伏伏。娇软的美人固然好看,可挺拔的躯体亦吸引人的目光。
绵羊和鹿各有各的好,但是清清和碧圆都觉得鹿少,更招人喜欢。
“高阳王妃是做戏,她最惜命,哪里肯死?”萧扶光趴着道,“王妃来自海阳,祖祖辈辈以打渔为生。太|祖在位喜欢打仗,那时靠军功升官倒比读书容易得多。有一年太|祖在东海同倭寇打起来,高阳王妃的父亲对东海一带颇熟,又会潜水,索性跟着上了船。也是运道好,他上船时披白衣,下船时衣服上便多了个补子。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一家不再打渔,转头跟着太|祖进了京,就连女儿也嫁了太祖亲兄弟的儿子,先帝的堂兄,成了高阳王妃
。京里那些老贵族总说高阳王妃身上有虾腥味儿,背地里喊她海货。”
碧圆刚将那混着陈皮豆蔻末的细盐撒下去,吓得立马给清掉了。
“了不得!这盐也是东海送来的!”碧圆捻了一把盐末放在鼻尖闻了闻,又说,“这也没什么腥味儿啊。”
清清又翻了个白眼:“笨死了,当然是那些人瞧不起她才会这样说嘴。”
碧圆放心地继续撒盐。
“世道本就如此,平民出身本就容易被人瞧不起。”萧扶光闭着眼道。
碧圆撒够了盐,探出一双虎爪揉捏。
“就像小阁老,不走科举也照样入内阁。”清清道,“细数来祖上一路封王拜相,还出过好几任的皇帝,倒是轻松得很。”
“小阁老并非无用之人。”萧扶光却摇头,“他未入仕时父亲在内阁一手遮天,便是参加科举,有那个实力杀进殿试,旁人依然会觉得他是靠阁老庇佑罢了。读书人最忌讳弄虚作假,若是应试,文章做得好了说不定会被质疑是考官们泄题,平白给日后同僚添诸多麻烦。”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那张嶙峋的脸,和伴在耳边的炙热吐息。
萧扶光将脸压进了胳膊。
“我若是他,我也会同他一样直接入内阁。”她闷着头道,“靠爹靠先祖又如何?我先祖为国为民时你先祖为己,我先祖冒着诛九族的风险起兵时你们先祖偏安一隅,身为先祖子孙,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拿命换
了荫我的,并非是欠了谁的。”
碧圆听得也来气:“呔!读书人不好好读书,专盯着别人做什么?有这等空闲倒不如多看几篇文章,说不定能进试呢!”
人一激动,手上劲儿也大了,险些给郡主揉破了皮。
“嘶——疼疼!”萧扶光龇着牙道,“轻点儿——”
碧圆放松了力道,她这才重新趴着。
她话只说了一半,还有另一半没说。
出身从来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权力也好责任也罢,生来就要承其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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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时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藏锋正式留在银象苑。
藏锋身手好,又护了萧扶光三年,对她而言,他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全心信赖的亲近之人。
景王原本不大想撒手,可宝贝女儿来要人,哪有不给的道理。于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从死士中除名,光明正大地保护萧扶光。
小冬瓜看着男人味十足的藏锋,心里嫉妒得不行,倚在门上磕着西瓜子,斜着眼酸溜溜地说:“会点儿三脚猫功夫有什么了不起的?早些年我要是没进宫,我比你厉害…”
小冬瓜酸,是因为此刻藏锋正躺在自己都不敢碰一下的郡主的贵妃榻上。
不光如此,郡主手里还拿着个小圆石子儿帮他揉脸。
真是的!那张脸都毁了一半儿了,郡主还拿他当个宝贝似的!
小冬瓜看见他就烦,呸地一声吐出了一银河的瓜子儿壳。
“自己扫干净。”萧扶光没回头,甩下这
一句。
小冬瓜委委屈屈地去拿笤帚了。
支走了小冬瓜之后,萧扶光才将小石子儿收好。
藏锋面上的疤是烫伤所致,萧扶光三年来常照顾他,已经比最开始时好上许多,最起码没有像头回见时皮肉纠结在一起的瘆人了。
现在他的面颊已经变得平滑,接下来只要将疤淡化一些,与面部完好的肤色一致之后就不必再贴银箔了。
“等运来新一斛珠,碾碎了同白蔹一道磨成粉日日敷面就差不多了。”萧扶光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又对他的遭遇感到惋惜,随口又问了句,“多俊俏的人,怎么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藏锋向来不爱开口,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