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这样被人抱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楚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
那时先帝的身子骨还十分硬朗,萧扶光比他办公的桌案高那么一点儿,萧寰却比她矮了有一截。
俩人手拉着手来找先帝,韩敏没拦着,先帝见了便放下公事,伸手就这么抱起她来掂了掂,“我们阿扶又重了”。
萧扶光咯咯地笑:“今早用了半斤馅儿饼和一碗羊汤,还想再试试新做的甜酪,可腰带缠不上了…”
先帝哈哈大笑,当即赐了四季绮罗绫织各二十匹,并唤了韩敏:“你去同大王说,阿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宁多做几身衣裳也不要饿到她。”
韩敏离开后,先帝放下了萧扶光,又看向萧寰。
萧寰的面上怯怯的,可眼神中却有着期待。
先帝将他抱起,咦了一声问:“怎么阿寰还是这样轻,你父王都不给你饭吃吗?”
常人面见帝王多有畏惧,萧寰亦是,哪怕眼前人是他的祖父。
他不像萧扶光那样自在,打进了太极殿便处处拘束着。听到祖父问他,脑子一空,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喏喏应声。
由小看大,能吃能喝又大方的孩子哪个长辈不喜欢?因此赤乌便越发偏爱萧扶光。
这件小事在萧扶光脑中一闪而过,明知往事不可追,而如今司马廷玉这样抱着她,又让她想起了以前。
眼前人从先帝换成了司马廷玉,只是现在的她已长大成人,
吃了十八年的饭,早已不再是当初谁都可以轻易抱起的小团子。
小阁老好臂力,就这么托着她,双臂稳稳当当没有一丝颤意。飞扬的眉眼中那抹愕然还未散去,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她。
在萧扶光眼中,离近了看时小阁老倒也没有初见时那样讨厌。
赤乌与青龙一样,天生一副愁容,如今的太子也与他二人渐近,不同的是太子带着病态。
司马廷玉剑眉星目,虽不及天家三位俊秀,面骨却另有一种嶙峋而大气的周正。焕然有神的眼睛,飞扬到极致的眼尾…
好一个精气神兼备的小阁老!
“放我下来。”她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不得不说,踹得有点儿疼。
司马廷玉挨了这一记,倒也没抱怨什么,只是将人放下后又问:“郡主为何会在此地?”
萧扶光离他远点了才开始喘气儿。
“我在哪儿,还要同你禀报不成?”她刚说罢,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的环境,和地上的太极阵。
萧扶光面色微变:“这里是…”
“万清福地。”司马廷玉接道。
萧扶光听后,汗都滴了下来。
“郡主也有害怕的时候?”司马廷玉边嘲讽她边来到太极旁,看着阴极凹陷下去的洞口,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肩膀太宽,可能无法进入。
萧扶光在心中腹诽——司马廷玉长得人模狗样,说的话怎么句句不中听呢?
若非他托生在司马宓夫人的肚皮
内,怕是有几顿好打要受的!
萧扶光不欲与他多说,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了望朱台与万清福地有关联。
她走到太极阵旁推了司马廷玉一把,“起开”。
小阁老高大颀长的身形不动如山。
萧扶光这个时候懒得再同他吵,绕过了人便要再钻进去。
她提着裙摆刚坐去了边上,便被司马廷玉攥住了手腕子。
“你做什么?”萧扶光蹙眉看着他,“撒手。”
司马廷玉果然松开了手,却说:“你还要回去?”
他应是不知道自己打哪儿来的,才会问这种问题——现在怕是已至亥时,这时候的自己出现在万清福地,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司马廷玉会在这,萧扶光也不意外。他为皇帝抄经不是一回两回,可真是个两头尖的狗腿子。
“我不回去,在这儿呆着等人来抓我?”萧扶光说着又要下去。
司马廷玉又抓住了她的小臂,只是这次没有像刚刚那样使大力气。
“陛下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他低头看了她的乱糟糟的衣裳,蹙眉道,“你肩膀上都划开一道口子,地下阴暗潮湿,万一有蛇虫咬你怎么办?”
没有人说,萧扶光还能忍。他这么一开口,便让她想起里头那几只老鼠弄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萧扶光一脸的为难。
“出来吧。”司马廷玉适时地送出了台阶,“等我抄完经就带你出去。”
萧扶光
撇撇嘴——他要一早就这么说,她还会下去?
有他这句承诺,她也不必再进那黑漆漆的地道,于是坐到一旁用十指梳理自己的头发。
司马廷玉看了她一眼,去一旁的桌案上抄经。
过了片刻,那块塌陷下去的阴极浮了上来,一阵儿转动过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萧扶光看得直抽气——这样精巧的地道恐怕并不是几个人能建成的。皇帝既然坐在这上边,定然知道其中奥妙。
莫非真如金小砂所说,当初皇帝假意修道,实际上就为了避开皇后耳目,从太极阴阳鱼下方的地道同虞嫔私会?
这么倒也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