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绿珠摆着手说,“你放心,我睡觉老实得很,一准儿不会出声。”
绿珠说罢,心里十分忐忑,担心小芙又要赶她。
这时小童远远地喊“晚膳备好啦”,小芙听见后来了劲儿,没顾得上绿珠,直接冲了出去。
绿珠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
真好,无论家中出过什么变故,小芙都是能吃能睡的,这样的人生来该是享受的。
常干活的人很容易饿,虽说小芙来了山院后也没再干什么活。可她今天去见了宇文渡,所以必须要吃点儿东西——这个理由看似奇怪,实则并不是。有些人在心神动摇的时候总会想做点儿什么,睡觉或者吃东西,它们能很快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年少时的情动不是说放下就可以放下的,小芙知道,倘若她娘没死,他们也不会有将来。
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强求不得的。
从膳食上便能看出纪伯阳偏心得十分明显,小芙的食盒里沉甸甸的,绿珠的就显得没那么有分量。
小芙已经将那双筷子还给了宇文渡,如今用的不过是双普通竹筷,却没有挑剔。
饭前先进汤羹,养胃人都知道。
小芙才端起碗进了点儿瓠子羹,待放下碗时便觉得喉头发紧,登时感觉不太妙。
绿珠眼睁睁地看着她坐不稳,整个人开始向后仰。所幸眼疾手快搀扶住了她,可那碗便被她拂落到了地面上,碎得四分五裂。
绿珠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见小芙面色潮红,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极难受的模样。
纪伯阳率先来的,不得不说车轮就是比人的腿快。
他进门便见绿珠正抓着小芙,而小芙却翻着白眼儿,顿时怒不可遏,只觉得是绿珠要害人,先拿小芙开刀了。
他从绿珠怀里抢过小芙,大声唤人:“将她拖去后山!”
绿珠的脸瞬间便没了血色。
刚刚她还与小芙二人说着纪大公子在后山养了几只鬣狗,如今这么快就要送上门给那几只畜生了?
“我不是…”绿珠忙辩解,“刚刚小芙还好好的…”
纪伯阳哪里听得进去她的闲话?
“我早知你是什么来路。”纪伯阳双目喷火似的望着她说,“你跟你爹从济阴到兰陵,你爹死了,你又想方设法来了纪家。你的杀父之仇尽管冲着我纪家来便是,小芙不过一个外人,你为何要将她扯进来?!”
绿珠一听,腾地一下站起身。
“果然是…果然是你们害死了我爹!”她指着纪伯阳骂道,“都说纪家豪富,竟真是发的叛国之财…你们简直是伤天害理,济阴死了多少人,你们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这不来了?”纪伯阳怒声斥道,“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将你放进来,你怎么不同你爹一样死在兰陵?!来人!将她拖走!”
绿珠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甚至都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几个大汉涌进门来,煞气腾腾地看着绿珠,就要来拉扯她
。
“撒开你们的脏手!”绿珠使劲甩开了他们,“蛇鼠一窝!不用你们拖,我自己走!”
她走到门口后回了头,狠狠地盯着纪伯阳。
“你们全家都会遭报应的!”
说罢便迈开步子,凛然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纪伯阳自然是不关心绿珠的死活,他一手托着小芙的背,另一手抄进小芙的膝弯,吃力地想要将她抱起来。
可他的腿是断了的,下半身完全使不上力气,哪怕小芙再瘦他也无能为力。
无他的命令,那些家仆不敢上前帮忙。
终于,在纪伯阳一个用力之后,他整个人连带着轮椅都控制不住地往地上摔去。
小芙也跟着他摔到地上。
纪伯阳怔怔地看了她片刻,稍后无力地抬手:“将她扶到我那儿,再去府上请大夫来。”
家仆们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小芙抬了出去,又将他抱回轮椅上。
纪伯阳面无表情地推动着轮椅。
后悔吗?这会儿总算是后悔了。如果腿没有断,抱起小芙不是轻轻松松?用得着别人帮忙?
夜色笼罩了他,没有人看到他将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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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珠流着泪来到后山。
刚刚还在流泪的她这会儿也不哭了,身子却颤得更厉害了。
据说纪伯阳花了大价钱从波斯弄来了几条鬣狗,那些畜生同家犬不同,能瞬间咬碎骨头。有受伤的马被扔进后山,不过半刻钟便被吞吃了个干干净净。
据说这种畜生比一般的狗厉害得多,听得
也远,绿珠进了后山之后便一动也不敢动。
真是晦气,父亲死在纪家人手上,如今自己也要被纪伯阳喂狗…
纪家人不得好死!
绿珠擦干净了泪——小芙,还有小芙呢,她现在不知如何了。莫不是纪家的什么人打算要谋害她,所以在膳食中下了毒?!
绿珠心里又咒骂了一次纪家人不得好死,却冷不丁听到一阵怪异的吼叫声。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断断续续地笑,可绝对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