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妹妹瞬间满眼惊怒,眉宇间骤然迸发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肃杀,刚才的兄妹温情气氛顿扫而空……李暝见忽然感到悲哀,她果然是那个谁都信不过的暴君,不过,这也让他释然了。
他长睫一掀,在她出口质问前率先出声:
“不是今日下的,更不是我下的。三年前的事,你当真不记得吗?”
“三…三年前?”元无忧虽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一提三年前,她确实心虚,但诚恳道:
“自从三年前母皇驾崩,我就被反臣害得身中蛊毒,失忆了,还成了假太女的替身…但那时给我下蛊的,不是冼沧瀛吗?”
桌对面的黑衫少年点了点头,“我知道。其实我父亲一直盼着华胥女帝能接他回去,但直到三年前传来华胥女帝驾崩,皇太女发疯失踪的消息……苗寨的人都说,华胥亡国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接我们了。”
没想到华胥的动荡,竟能影响到远在南疆的他们?元无忧登时心头一阵苦楚,“啊?那后来呢?”
“后来我不信邪,就托来送信的冼沧瀛把我的本命蛊带给你。其实巫蛊师的本命蛊都是雌雄同体的,只有合体才能让蛊虫能力强悍,但雌雄切分给两个人的话,能让双方产生通感,我当时托他把雌蛊送给你,只想感知你是否还活着……”
这话听得元无忧瞬间后脊梁一阵发凉,头皮发麻,“怪不得冼沧瀛突然精通蛊术了呢?原来是拿了你现成的本命蛊?等等…你是说咱俩通感?你都能感应到我什么啊?”
少年猩红的凤眸微垂,扫了她一眼,“倘若我想,可以感知你的喜怒哀惧,痛苦,欢乐…以及爱恨,你到底爱不爱哪个男人。再结合你体内的雌蛊,甚至可以比你自己还了解你的身体变化。”
这样炸裂惊人的话,居然被这家伙如此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地说出来!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对面他妹的感受啊?还是说他故意的?
“你…你这不是耍流氓吗?”元无忧咬着后槽牙才克制住骂人的冲动,但还是忍着羞耻,弱声问,“所以我跟男人那啥…你是感觉爱意还是…感同身受那啥了?”
比李暝见亲口说出跟妹妹“通感”细节更大胆的,是他妹妹还敢直言直语发问。
所幸这回他还要点脸,只垂下纤长眼睫,遮住双颊浮现出的薄红,随即语气平静道:
“你多心了,我说的是“倘若”。自始至终我只感知到过你的濒死。而且这三年来,雌蛊在你体内沉睡不醒,几近濒死,我早已失去对它的控制。”
元妹妹这才松了口气,“就是说我体内的蛊虫还没剔除干净是么?我怎样才能把它还给你?”
李暝见忽然一抬猩红凤眸,蹙眉道,
“这么嫌弃我的本命蛊?还是…嫌弃我?”
“身上有这个东西,谁不害怕啊?我倒不是嫌弃你……”
“呵…”黑衫少年忽而冷涔涔的一笑,拿细手端起茶盏来,望着里头昏睡的雄蛊。
“光你一人还给我可不够,可是有人不嫌弃蛊虫,还特意把我送给你的雌蛊一分为二,植入体内呢。”
“谁呀?你是说我体内的虫子也被分了?”
李暝见轻轻撂下手中的茶盏,漠然道,“我还不能确认是不是他,等我回去拿双墟镜入梦测验他一番。”
“不能跟我说说吗?”桌对面的妹妹忽然仰脸儿看向他,几缕刘海儿随着她的动作滑到鬓角,露出她右眼眼尾下一颗胭脂红的泪痣。
即便她笑吟吟地眯着褐色眼眸,那颗泪痣在阳光下依旧显眼。真让他想伸手触摸…
“不能。我不喜欢传谣。不过……”李暝见暗自将细白的指头扣紧了茶盏,别开目光,清咳道,“我可以提醒你,雌蛊再分为二,将失去生命力,而是仅能用一次的死蛊,我通过你几次入梦双墟镜,发现你的记忆里…似乎有被蛊术梦魇篡改记忆的痕迹。而且很牢固,一看就是出自我本命蛊的能力。”
元无忧倏然睁大了琥珀凤眸,“什么意思?我倒不怕梦魇,只是我身上的雌蛊死了、不能还给你了吗?”
听她不在意自身,反倒关心他的蛊虫能否物归原主,李暝见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摊上这么个妹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总是在她是“大智如愚”还是“弱智愚蠢”之间来回怀疑。
“那倒没有,只要把你俩身上的雌蛊残骸引出来,还是能死而复生的。不过我一旦收回雌蛊,将获得你们利用雌蛊捏造的所有记忆,以及你们如何利用的雌蛊,至于你们…恢复记忆后,恐怕要改变以往的命运,反目成仇。”
听罢,元无忧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道,
“呵,就这个啊?那你还是快把蛊虫从我身上剔除吧,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这世上就没有我信得过的人了。”
李暝见忽然鲠住,“这次恐怕不行。眼下你赢了,我该被遣返苗疆了。”顿了顿,他又抬起眼道,“周国为我准备了渡船,今夜启程回去。你们别忘记放了月铃铛。”
“月铃铛我回去就会放的,你这么急着走啊?不多看看故国的大好河山?”元妹妹忽然满脸不舍,眉眼紧蹙,十分诚恳。
而实际上,一听他今夜就要走,元无忧心里的石头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