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花娘根本拦不住。
至于骆源,他也没想到,自家亲娘还会再来一巴掌,还说这话。
邓大娘看着骆源,眼泪不住往下淌,张口却还是骂:“没了半条腿,就算废人了?你是要人伺候吃还是伺候喝了?还是要人给你换尿片子了?”
“你小时候我得伺候你吃伺候你喝还得伺候你拉,我那时候没嫌你,现在也不嫌你!”
“别说以后就是个瘸子而已,就算真躺在床上要人伺候了,又有个啥了?!”
邓大娘声音越来越快,眼泪也越掉越快,最后“哐哐哐”用巴掌拍床榻:“可你说这话,就是割我的肉,剜我的心啊!”
最后,邓大娘看住骆源,却忽然软了语气,近乎哀求一般道:“大郎啊,你好好活着,成不成?”
骆源看着邓大娘的眼睛,忽然嚎啕大哭:“可娘啊,我疼啊!我每天都感觉疼得要死啊!我也怕啊!我以后可咋活啊!”
花娘早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屋里只剩哭声。
阿叔在外头听着,也跟着抹眼泪。
可等屋里哭声渐渐停了,骆源反而抹了一把脸,抽着气说:“娘,以后我好好活。”
邓大娘一把搂住骆源:“好大郎,别怕,一切还有娘呢!”
花娘也抹泪保证:“大郎,我定不嫌你!铁牛也不嫌你!你是英雄!”
徐韫过来送饭时候,看着邓大娘眼睛虽还红肿着,可到底多了几分精神的样子,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也松一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让骆大兄养好身体。能从战场上捡回来一条命,多难得!”
邓大娘点点头,又叹气:“就怕他自己想不开。到时候心里难受。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最忠厚老实,可也是个闷葫芦,有啥话都不会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顿了顿,她又苦笑一声:“那时候,是我让他们兄弟两都去参军的。那时候我想,战死了,总好过活不下去。可现在,看着他那腿,我心里又后悔……”
徐韫并不知还有这一茬,但她想了一想,把邓大娘拉到一边坐下,说了句大实话:“出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可不去参军,真就能活下来吗?现在,至少人还活着。还有将来。”
邓大娘看着地上的石砖,良久才舒了一口气:“活不下来。鲜卑过来劫掠,女人绑回去做奴隶,男人都杀光。粮食也会被抢走。如果没有星火军,没有火炮,鲜卑人早就把我们都杀了。”
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南煜根本就不想管我们这些老百姓,鲜卑一打过来,南煜皇帝立马就往南边跑了。”
不自救,不参军打仗,今日怕是坟头上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嗯,或许连坟头都没有,还得曝尸荒野!
这样一想,邓大娘心里就平静许多了。但更恨南煜了:“都是那些南煜人搞的!如果不是南煜皇帝那么胆小,如果不是他们就喜欢搞这些阴谋诡计,我家大郎也不会变成这样!”
最后,那些悲痛,全部都变成对南煜皇帝,南煜朝廷的愤恨!
徐韫的手指抠了抠屁股底下的木头,感觉攻打南煜这个事儿拖不过三年。
只怕这边的老百姓,多数都跟邓大娘一个想法。
但他们没错。
的确是南煜先抛弃了他们。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她问邓大娘:“明天我们去添置东西,要不要我们帮你们带什么?”
邓大娘他们也是刚搬进来,东西肯定也缺。而且他们还腾不出手来亲自去买。
对于这个,邓大娘想了想:“明日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刚来北平,总要出去熟悉熟悉。家里有花娘呢。也让他们两口子说说话。”
于是,第二日,邓大娘还真跟徐韫她们一起出了门。
就是看她双眼红肿加黑眼圈的样子,就知道她昨天晚上必定是没有睡好的。
徐韫甚至都有点儿想劝邓大娘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吧。
但看她强撑着也要要门的样子,想一想,或许出去转转也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别老想着骆源这件事情,会更好些。
几个人要出门,阿树还特地套了车。
是一辆驴车。嗯,车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车,就是一个木条子拼的板车,两边加高了一点,可以当扶手,也可以拿来捆货物。
很实用。
就是不好看,甚至看上去还有点灰扑扑的寒酸。
但即便这样,邓大娘眼里也迸出了惊喜,摸着驴脖子问阿树:“这是我们家的?二郎买的?”
阿树点头:“对,大将军买的,当时为了拉大郎君回来。府里是有马厩的,就一直养着了。以后老夫人要用车就跟我说。”
“好。好。好。”邓大娘围着驴车走了三圈,欢喜得跟什么似得,最后小心翼翼坐上车去,虽然板车硬邦邦的,但一点不妨碍她露出享受的表情:“没想到我们家也能买上车了。”
谢婉清虽然过的日子没有多享福过,但看着眼前的车,她多少有点不能领会邓大娘的感慨和快乐。
不过一想自家现在别说驴车,就是手推车都没有一个,她就能理解邓大娘的心情了。
要知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