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日,徐韫前去拜别周县丞,感谢周县丞对她的照顾。
若不是周县丞,她们还没有文书,在这边连个正式的身份都没有。
周县丞也有些感慨:“若不是你误打误撞发现了谭账房贪污,百姓们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这话不假。本来该拿到的抚恤钱,一个也没有不说,辛苦卖命买回来的粮食还被谎报数额……
要知道,这些去买粮的人,干的是辛苦的卖命活,除了每次能分到的粮食,上头也会按照粮食数额拨下来一定的钱,让她们能有所回报。
这笔钱,也被贪了一大半。
就因为这个,许多还能勉强支撑的家庭,许多都撑不住,病死的,卖儿卖女的,都不在少数。
周县丞也有些羞愧:“说起来,我也是失职。若早些发现——”
徐韫看他实在自责,就宽慰两句:“如今百废待兴,周县丞本来就忙碌,而且谭账房那样的,就连天天跟他相处的人,都没发现他的真面目,如何能轻易觉察?”
说句实话,在这里住了这么快两个月,她觉得周县丞已是很好了。
周县丞惭愧一笑,不过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一眼徐韫,神色柔和许多:“此去虽算不得山高路远,但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北平既被定为都城,将来少不得繁华。”
“可繁华之下,难免……徐小娘子一家,还是要多多注意。”
徐韫谢过周县丞,明白周县丞是提醒她,三个女人在外头,总是容易被人盯上的。切莫因为是在都城,就放松了警惕。
周县丞仍是笑,他年岁不算小了,家中小女儿都出嫁了,小孙孙都开始牙牙学语,他看徐韫的目光里,有一些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徐小娘子聪慧,本也不必我多叮嘱。不过,我到底年岁大些,见的人和事多一些,还是想啰嗦两句。”
能说这话,就说明周县丞是真拿她当晚辈看的,徐韫做恭敬聆听状:“您请讲。阿韫一定牢记在心。”
周县丞看着徐韫,轻叹一声:“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徐小娘子聪慧敏捷,必能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他又笑笑:“但也不是一味藏拙,只是根基浅的时候,总是要先扎根站稳才是。凡事不急于一时。”
徐韫听明白了。
她再度拜谢周县丞,这才告辞离去。
第二日,徐韫一家和邓大娘一家,在骆湛的亲兵,一个唤作王吉的人护送下,带着三辆驴车,缓缓离开县城,沿着官道,一路前往北平。
三辆驴车,便是她们两家所有的家当。
就这,都还有些东西不得不舍弃,或是送人,或是卖了。
王吉沉默寡言,但行事稳重,也知避嫌,几乎就只负责骑马安排赶路,并不往女眷跟前凑。
徐韫她们五个人挤在驴车上头,屁股底下还垫着包袱,就这么一路奔往北平城。
等走上了大路,徐韫她们就经常看见十几辆车的马车队,而这些人里头,哪怕赶车的仆从,都穿的是细布。
当然,徐韫她们看别人,别人是不可能看她们一眼的。
如今徐韫和谢婉清也穿的是最普通的麻布衣裳,样式也是老百姓穿的样式,和士族穿的那种宽袍大袖,根本就不是一个风格。
反正就一个:徐韫她们看起来特别平凡和普通,普通到没有任何人会多看一眼。
倒是王吉,反而会被多看两眼。
这些车队,多是富商和士族。
最不济,也是个庶族。
这些人一股脑往平城而去,光是看着这些,徐韫觉得自己都快能想象出将来北平城的热闹繁华了。
白日赶路,晚上能住店就住店,不能住店就裹着被子躺在包袱上凑合凑合,就这么的,徐韫她们还走了八日才到北平。
看到官道尽头隐约可见的城楼时,花娘一个激动差点从驴车上站起来:“是不是到了!”
所有人的精神也跟着振奋起来。个个儿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王吉也露出笑容来:“是,这就是北平城。”
到了北平城,让老夫人她们安顿下来,他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只有老天爷知道,王吉这一路到底是有多提心吊胆!生怕遇到什么变故,自己没法和大将军交代!
不过,即便所有人都着急进城,也一时半会进不去——城门口全是要进城的人,车,货。排队都排出一里多去。
红玉觉得有些壮观,看着城外的这些马车什么的,瞪大了眼睛喃喃:“怎么这么多人要进城——”
谢婉清笑道:“如今刚要建都,难免要盘查仔细。以防细作混入。所以肯定检查得细致。”
等后面就好了。
而且,从南边过来,都走这一条官道,只怕这个城门也是人最多的。
邓大娘想的不是这个,她感慨道:“这要是在这里支个茶摊水棚的,能赚不老少呢。”
徐韫深感有理:“可以再卖点点心之类的。”
这么多不缺钱的人,总有人买。
花娘指了指:“那不就有吗!好几个呢!”
徐韫定睛一看,果然如此。有卖蒸饼的,烙饼的,甜水的,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