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抵达的地点是一座郊外的庄园。
灰白色建筑有五层楼,但由于庄园单层的空高过高,这栋房子周围又都是石墙和修建平整的草坪,显得它比城市里耸入云端的高楼还宏伟巨大。
司机塔纳在外面等待。
往通向大门的路上走时,纪湛开始讲话——
“我爸叫纪东毅,他大儿子叫纪晟,二女儿叫纪里心,纪凌,第三个儿子,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右手边。章驰侧目看过去,发现了一座实心的拱形墓碑,上面刻着很华丽的金字,没等她仔细辨认,纪湛的声音又响在耳边。
“这是他死的地方。”
“12岁的时候,被我打死了。”
墓碑上正中间偏上的位置有一张照片,一头褐色的短发,少年模样,墓主人的名字叫纪凌。下面是生于某年某月,死于某年某月,立碑的人是谁,上面也没有写。
话说到这里,没有了。
他快步走在前面,跟个导游似的介绍庄园的布局,出入口,直到要进门的时候,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我是他第四个儿子。”
言语是心理距离的具象化,纪湛叫他大哥是他爸的大儿子,大姐是他爸的二女儿——看上去不太熟的样子。
一个合格的保镖不应该有太多的疑问,章驰保持沉默。
“吃个饭,待会就走。”
说完这句话,纪湛就不再发言了。
11点出发,抵达这里的时间已经快到12点,饭菜都已经上桌,纪湛姗姗来迟。桌上坐着他刚才话中提到过的所有人——还活着的,纪东毅,纪晟,纪里心。
纪东毅的年纪最大,头发已经半白,脸上有很明显打针的痕迹,牵扯着的脸部肌肉不甚匹配。纪晟的体态和脸都很年轻,身材高大,五官有棱有角,很像模特,坐得端正,穿一身藏蓝色的西装,金褐色的头发全都梳到脑后,不过他依然能看出年纪。
人老的时候先老的总是眼神。
他的眼神很老。
疲态,精锐,没有与他外表的年轻相匹配的清澈,突然之间,章驰意识到为什么周宇看上去很年轻。
他精明的眼神中依然偶尔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纪里心穿得非常端庄,白色的套装,耳环,项链,配套的昂贵,眼神有一些飘忽,黑色的头发,皮肤很白,不过,看上去也不像纪湛。
这一家子人坐在一起,长得有些五花八门。
纪湛坐下吃饭,章驰被安排到小花园里面等待。
花园里面有正在修建花枝的园艺工,带着帽子,风吹过去,把他的帽子掀翻,他跑着去追帽子,帽子落到章驰的脚边,她蹲下身,将帽子捡起来,刚好跟赶过来的园艺工面对面站着。
章驰将帽子递给他。
园艺工没有打招呼,无视掉她,继续跑回去修剪花枝。
训练有素,没有从他这里打听消息
的可能。
章驰在花园靠墙一侧的长凳上坐下,过了一阵,纪晟从连接正厅的那道门走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朝她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了她身边。
“你是我弟弟的保镖?”
她穿的是上下分体的职业套装,从进屋一直保持不苟言笑,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上“打手”两个字了。
问这句话并不是确认她是不是保镖。
更像是开启话题的引子。
章驰:“嗯。”
纪晟:“他给你多少钱一个月?”
说话之间,他靠得近了一点,快凑到章驰的脖子边,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章驰:“挺多的。”
纪晟:“我可以给你更多。”
章驰微微蹙眉。
纪晟笑着又靠近些,章驰感觉到手心被塞了个什么东西,低下头,发现是一张名片。
“家里人都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他是个工作狂,不常回家,也不跟家里人联系,我们都很担心他。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经常跟我说说他的近况。”
章驰想将名片推回去,纪晟察觉到她的意图,用手包裹住她的手背,裹紧她的手掌,将卡片塞进了她的上衣口袋。
做完这一切,纪晟的手没有松开,带着温度的指腹反而更紧地按压着她的指骨。
“当然,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毕竟他是你的老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接下这张名片,作为我个人的请求,希望跟你建立私人的联系。”
他的手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放了回去,顺便,从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来一朵玫瑰。
纪湛就在这时候从正厅连接花园的拱门走了出来,人还没有出现在花园,只是露了半个身体。站起来,玫瑰丢到了椅子后面的花丛里,被泥土和花枝挡住,他小声说了句“记得保密,他脾气不好,会不开心的”。
离开椅子,他风度翩翩地向纪湛迎去,脸上带着很亲切的笑,不过没有得到纪湛的好脸色,这个在外面装惯了温和的大善人对着自己的家人,从一进门开始就展示着从未消融的寒意。
两人错身而过,纪湛没有回头。
纪晟回了下头,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情。
纪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