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伯说:“不晓得。”但看向许老太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许老太又用眼神询问七叔。七叔说:“以前你四伯他大哥我那位老哥哥做里正时是能捞鱼的。那时候家家户户有船有网。虽说咱这镇上盛产鱼卖得稀烂贱,但像这时节日日早上要起网,各家还是能卖点银钱用来补贴口粮,日子不至于这般难过。”.七叔说到这里一顿:“我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两嘴上年纪人都晓得的事。至于近些年是彻底划给对面还是咋样,我也挺纳闷。但愿我闭眼之前,能有人给说明白。”换个人问七叔,为儿女过得顺遂,他都不会这么多话。可通过美壮那事,七叔算是看明白了,许家这婆娘是个敢想敢干出手狠的。再加干一上午活,他也算品出来,这位口口声声号称自己不过就是召集大家干活的“总召集人”,她就没有一句废话。谁要是当她只是随口问问,那你就错了。所以他土埋半截子人,这次豁出去讲两句实话。就是不知道说完,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十几年不成文的规矩能否推翻。细想想,眼下还真是难得的机会。七叔和四伯对视一眼。很有可能和对面村撕撸清楚江的归属。真归那头,咱就死心,往后决不冤枉刘老柱为溜须对面村那姓王的,才致使村民日子更苦。要是没归就要回来……四伯和七叔心里想到这都火热了,就和这修大坝是一个道理,那是惠及子孙的事。而七叔这几句大实话,果然让一向避讳谈此话题的村民们也忍不住畅谈起来。他们忍太多年,真是够了,这回终于有长辈带头公开说这个话题:“以前能捕,现在不行,那因为点啥突然不行的?”“可不是,人死还得告诉一声是咋死的呢。起码衙门口来人告诉一声,说这江啊,你别瞎捞,咱大伙心里也就不犯嘀咕了。”万家当家人装作疑惑道:“江划给他们,我寻思着,既然衙门口没来人告知,那会不会有像各家那种房契地契的文书?”他家只朝外卖个酱油还要有白纸黑字按手印,务必保证不会吃坏人。那么大个江的归属,不比他家酱油买卖大得多。“那咱回头让里正给咱看看契书,这江是大伙的,我们配问一嘴吧!”王玉生出主意道:“当然配问一嘴了,回头等里正叔到家,大家一起问。”美壮打仗那天,他不在家。但王玉生有听家里人提过两嘴,说一帮人打群架竟然没咋地,不痛不痒的挨顿说就散场。要知道以往谁家掐架要是打一起去了,没这么轻松放过。连他们这四大姓敢打群架,里正叔也要象征性罚他们给村里干点活的。王玉生就从这事总结出个妙处,合着一帮人一起干没事。这不嘛,他正撺掇到时谁也别往后缩,大伙打个手势就齐声问里正叔。“没错,这么问好,谁都不用出头得罪人。咱也不是要难为里正,我们就是想问个清楚。”王玉生听到四大姓另外三家也一反常态不停附和,心想:看来大伙早就有意见了,只是一直憋着。而就在大伙七嘴八舌讨论最激烈时,谁也没有想到,村里一些十一二岁的男娃子们突然发起火。“听来听去,合着大伙都没整明白是咋一回事,就让王家沟村熊了这么多年!”早些年,他们这些娃子肚里饿咕咕叫想下江捞鱼,那真是爹骂娘嚎死活不让他们去。小时候偷摸野钓几条巴掌大鱼在江边烤了吃,嘴边皴黑没擦净,多少男娃被爹娘发现抽竹条就打。问靠自己本事在家门口捕的,没偷没抢,凭啥打他们,爹娘连个理由也不给,说就打犟嘴的。想起那些年挨得打,眼巴巴看对面村小孩子们显摆吃鱼,饿的时候,他们啃树皮,对面还在吃腌鱼。十岁出头的小子们要被气死了,质问声中带着哭音:“你们咋那么熊包,一天吵吵把火就会窝里横。宁可饿我们打我们,竟然不敢问这事!”好些做父母的一时间都懵了。可看着娃子们发红的眼圈,他们心里也挺难受。其实,他们哪里像孩子们说的只会窝里横。只不过是心里明白真干不过。怕王家沟人跑上门找麻烦。到时来的人数可和美壮那事不一样,对面村但凡涉及到鱼就会抱成团。你说咱一家子哪能干翻一个村。就打算村里和咱家关系好的会伸手帮忙,那人数也是有限的。人少跟没人帮是一样的效果,无非再多几人挨打。以前又不是没出过这种事,卖鱼钱不够养伤钱。挨打后,还挺对不起来帮忙的亲属。而这,还没完。接着里正,不仅不会为他们挨打人家出头去王家沟理论,反倒会质问:有没有提醒过你们,那江里鱼不能捞,挨打活该。要是再敢闹着让里正给说法,给里正惹急眼的下场就是收拾他们。会在缴税粮时挑挑拣拣,说你家粮食不合格要补钱。会在分家时偏心别人。最要命的,你总得罪里正,回头有徭役派遣,他首先从你家挑人。对于庄户人家,这几件事全是要命的。所以就会反复掂量,你得捕捞多少鱼拿出去卖,才够本冒险挨打、冒险得罪里正的。要是为口吃的被一大帮人找上门更犯不上,那还不如挖野菜挨点饿来得省心。日子一久,宁可打孩子不让碰江里鱼,也不敢出头。而以往想起这事就一声叹息,奇怪的是,今儿咋寻思越生气呢!尤其小子们还不听他们的解释,正问大家:“不要说那一大堆没用的话,就问敢不敢眼下去讨要契书。里正爷不在家,那就让对面给拿出来看,分家问书都要好几份,不信那玩意儿对面村能没有?他们拿不出来就捞鱼!”许老太拉下脸出声呵斥道:“你们这些二愣子,还让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