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大利离开后,他们并没有时间回国,而是马不停蹄地又飞到了多伦多,参加北美的另一个电影节。
在多城影展,《梦瘾》也拿到了最高奖项人民选择奖。
同时囊括两项大奖,《梦瘾》一跃成为颁奖季的种子选手,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不过,金奖尧还是没有很高兴。
因为他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女主角拿奖。
好在这个遗憾,很快就在十月底的东城影展上得到了弥补。
作为亚洲最有分量的电影节之一,东城影展的一大特点,就是发掘优秀的新生代电影人,影展的竞赛单元,要求正式参赛片导演的作品不能超过三部。
女性题材、新人导演的《无神论》不仅顺利入围,还收获了多项有分量的提名。
最终,黎羚并非靠《梦瘾》,而是靠《无神论》拿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影后。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出的那一刻,她坐在台下,完全呆住了。
大银幕记录了她看起来一片空白和恍惚的表情,反而是导演梁婧淇先反应了过来,像弹簧一样跳起来,在一旁兴奋地尖叫。
梁婧淇向黎羚张开双臂,她们拥抱了很久,如同一对双生花。她在黎羚耳边又哭又笑、用力地吸鼻子。
在这样狂热的气氛里,黎羚反而渐渐地镇定了起来,对着贴过来的导播镜头,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笑后来在社交媒体里封神,被流传甚久。
女演员眼中也有一层很浅的水光,雾蒙蒙的,然而在直视镜头时,这双眼光华尽绽,犹如最明亮的钻石。
有人说她看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也有人说她的眼神很坚定,带给人力量感。
在一路的欢呼、鼓掌和善意的笑容里,黎羚走向舞台。
巧合的是,她今天穿的不是裙子,而是一身白色西装,因而显得更加英气。
这短短的一段路,走得人轻飘飘的,如在云端。但她又觉得每一步都很重,是脚腕系着铅块、美人鱼脚踩刀尖的沉重。
从没有光的深海底,黎羚艰难地往上游,一步步地碰到海平面,最终获得人形,脚踩到陆地。
舞台背后投过来的所有灯光,都变成亲吻脚底的温热沙子。
沙子堆起来,变成白色的高塔和王座,托着她站得再高一点,更高一点。
黎羚从嘉宾手中接过奖杯,台下的人还在不停地鼓掌和尖叫,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比热切地看向她。这是只属于她的时刻。
“《无神论》是一个关于告别和成长的故事。”黎羚说,“很感谢梁老师将它写出来,这里面有她的成长经历,也有我自己的。”
梁婧淇在台下抹眼泪,而黎羚的声音则在听筒里放大,穿过屏幕,直抵每一个人。
“我们都曾经历过一个阶段,非常地崇拜、相信某个人,相信对方说的话,相信自己可以永远被他保护……”
说到这里时,黎羚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说完这些话,但似乎还是难以做到。
好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她闪闪发亮的眼角也是美丽的,像隐没于海平面的银鳞。
台下的观众们进行了一番善意的鼓掌,片刻后,黎羚的心情平复了,她知道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回忆起何巍。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彻底和他没有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但成长本身就是一种无神论。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也不需要神。我们都只是很普通的人。”
她微笑着举起奖杯:“我想要将这个奖杯,送给每一个像我一样的普通人。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走到这里,如果我可以做到,你们也可以。我们都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观众席上的人,脸上如万花筒般闪过万种表情。有人在笑,也有人眼眶微红。
知晓黎羚过去的人,才明白这番话的重量。人生最美好的十年,和看似没有尽头的低谷。十年的时间那么长,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重新站起来。
但是她做到了。
黎羚的目光在观众席之中逡巡,扫过一张张鼓励、支持的面容,最终准确地落在了年轻导演的脸上。
这一次他们没有一起走红毯,也没有坐在一起。她坐在《无神论》的剧组中间,而金静尧为了避嫌,也可能是出于某种别扭的心情,坐得很远。
黎羚其实本来以为,台下的小学生现在会是一脸吃醋的样子——毕竟她最后还是没有靠他的电影拿奖。
但出乎意料,她看到他十分专注地望着自己。
金静尧的神情柔和,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笑容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显露出一种罕见的温柔。
他看起来也很快乐,很单纯的快乐。
因为他为她感到骄傲和自豪。
仅此而已。再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黎羚与他对视着。不知为何,她的大脑宕机了片刻,一股幸福的暖意穿透了她的身体,遍布每一根血管。那接近于颤栗。
这一刻,她站在台上,他坐在摄影机照不到的人群里。
但他还是用这样隐秘的方式,在向她传达爱语。
在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