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九江郡,寿春县。
寿春北临淮河,东依淝水,南有巨泽芍坡,向东沿淮水到徐州,向西沿淮水至汝南,向北沿支流颖、涡水系入中原腹地,向南沿淝水入长江可达江南采石矶,通过水网形成四通八达的枢纽之地。
作为军事要地的寿春,周遭多是肥沃的平原,河流纵横,自古以来就是农业高产区,算的是富甲一方。
也因此,占据地势和产物丰阜的寿春,被初平四年,在刘表断绝粮道和曹操不断追击下,从南阳仓皇奔逃的袁术相中,当做了他的大本营。
时值漏夜,但夜色下的寿春城却不是很安静,县寺中正在摆酒饮宴,丝竹管弦之乐,歌舞曼妙之姿,不绝于耳,不绝于目。
这场饮宴是为了庆祝一桩喜事。
起初庐江太守陆康拒绝袁术求三万斛米的要求,勃然大怒的袁术派遣了江东猛虎孙坚的长子孙策领兵前往征讨庐江太守陆康,后世被称为小霸王的孙策,称得上骁勇无双,为袁术拿下了庐江,这让袁术大喜过望,因此特意为孙策摆酒庆功。
这场饮宴并不是在晚上开始的,而是从中午一直饮宴到了晚上,此刻前来赴宴的宾客,大多已是满脸通红,醉酒颟顸,以至于身形东倒西歪的状态。
但今日宴会的主角,孙策,却还是清醒无比,没有一丝一毫醉酒的样子。
在一众因醉酒而身形放荡的宾客中,孙策身姿端正,不偏不倚,虽是年少,眉目间却是自有一股英迈之气。
不过在孙策的眉目间,除了英迈之气,还夹杂对在场众人的厌烦神色,另外对于这场从午时到漏夜的宴会,他也是厌恶无比。
到了后半夜,这场冗长的宴会终于散会了,孙策迫不及待的回到了他在寿春的住宅。
回到住宅的孙策,并没有入睡,眼下的他目光如电,全然没有一点睡意,他在庭院里静静的踏着步,想起了白日宴会发生的一些事情。
袁术为他举办的这场庆功宴很是隆重,袁术手下的一众文武全都出席了宴会,袁术更是当着一众文武的面夸赞他:“如果我有孙郎这样的儿子,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说起来,袁术对他的这番待遇自然是不错的,但是,袁术似乎忘了一件事情,一件他答应过孙策的事情,一件比口头嘉奖更为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孙策有些火气,起初,袁术派遣他去征讨庐江太守陆康时,许诺他攻下庐江后,任命他为庐江太守,可见今日的情形,只怕是庐江太守一职,没有什么冀望了。
“可恨。”孙策愤恨了一句。
这已经不是袁术第一次失信于他了。
先前的时候,袁术许诺过他担任九江太守一职,但是过后,袁术像是不记得许诺过这一件事一样,任命了他的亲信,丹阳人陈纪担任了九江太守。
反复无常,言而无信,像袁术这样的人,竟是出身于四世三公的袁氏。
难怪昔日袁术担任长水校尉时,有‘路中悍鬼袁长水’一说。
孙策有些悔意。
想他父亲江东猛虎孙坚是何等的英豪,虽是出自寒门豪族,但凭借自身才干,刀口舔血,一步步走到了破虏将军,兼领豫州刺史,乌程侯的位置。
往日国贼董卓何等威势,在面对关东义军时,都说道:“只要杀掉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然会服从我!”言语中将他的父亲与二袁和刘表并提。
现在的他呢,在孙坚被黄祖伏兵所害后,遵循他父亲的脚步继续追随袁术,可袁术有功不赏,天天给他画饼,将他当做儿童一般戏耍,他还得在袁术面前虚与委蛇。
他在想,估摸是那一件事招惹了袁术对他的忌惮,以至于袁术对他屡屡失信。
起初,他刚刚领着数百名他父亲孙坚留下的旧卒投奔袁术时,有一次,一名骑士犯罪后为了躲避责罚,逃到了袁术的军营,藏到了马棚里面。
正常情况他应该先禀告袁术后,再行缉捕这名犯罪的骑士,而他当时少年意气,没有禀告袁术,领人冲进了袁术的军营,搜索出了那名犯罪的骑士,将他斩杀。
在从客吕范的提点下,他前往袁术处赔礼请罪,袁术当时说的好听:“兵士叛变,理当惩处,有什么可请罪的呢?”
袁术话虽如此,但对他不如往日亲近,明面上待遇不减,实际上则是将他当做打手,不再委任他重职。
“诶。”一声夹杂着愤恨的叹息从孙策口中传出,只是愤恨归愤恨,可这股愤恨全无用处,他内心只留下苦闷,更是无处排解。
“伯符,可是有什么心事。”一人从外间走入。
孙策抬头望去,却见是他父亲旧日从官,丹阳故鄣人,姓朱,名治,字君理,两人有通家之好,因此朱治可随意出入孙策府邸。
面对朱治,孙策自然是没有什么隐瞒:“袁使君前次遣我征讨陆康时,曾许我庐江太守一职,可如今事成,却是不见庐江太守印绶。”
孙策语气有些低沉:“想我父亲何等英雄,与袁使君分庭抗礼,而我却沦落至此,为袁使君戏耍,岂不悲哉。”
朱治点了点头,认可道:“袁使君非是良主,伯符若是想有所作为,当领兵外出,谋求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