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人拍板,给产品订下了艺术路线。
尽管公司上下没一个人看好,但过去一年,莫歇的全球销售额奇迹般地增长了百分之五十。
林晚樱低下头扫着菜名,嘴上继续说道:“总监说他人超级严格,虽然不怎么骂人,但是盯着人看的时候会把人盯哭,一件事做不好会直接打回去重做。唉,上一次他们来上海还是2018年,这回好像要在这里待好几个月,说是疫情期间来一次不容易,好崩溃。”
梁姿安慰她,“也不可能天天在上海待着,熬过去就好了。”
“这倒是,不过,我发现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林晚樱看向她,表情突然暧昧起来,“先点菜。”
梁姿被林晚樱盯得心里发慌,眨了眨眼睛。
点完菜,林晚樱拿起了手机一通按,“出于好奇,我去领英上搜了一下这个ceo,我的天啊!!姿姿,他长得真、的、好、帅,今年才三十一岁。你那个前男友不是数学系博士吗,他也是,我跟你讲,你前男友要是长成他这样,你肯定不会跟他分手。”
她把手机递给梁姿,“给你看照片。”
梁姿的胳膊搭在桌子上,纹丝未动,“没兴趣,不想看。”
“你能别这么寡吗??”林晚樱收回手机,“不过吧,他应该是有女朋友了。这个loch特别喜欢云里雾里的东西,这次他钦点了五个艺术家合作这一季的新系列,其中有一个叫姚若蕾,是唯一一个中国人,而且最年轻,才二十六岁。她有一幅画,拍了七十万刀,然后一战成名了,你知道买家是谁吗?”
梁姿摇头,“不知道。”
“就是lochqg啊!那幅画我看过照片,属于很抽象的当代艺术,不知道在画些什么。我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梁姿边听边喝下一口艇仔粥,口感顺滑,油条松软。
她问道:“洗钱?”
林晚樱:“……你说的也有道理。”
梁姿放下勺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林经理,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也许她就是画得好,怎么非得跟你们总裁有不一般的关系。”
当然,有没有关系,都跟她没关系。
林晚樱的下巴重重一点,“梁老师说得对,我送你两张展览票吧?下周二到周日,你想哪天去?周二那天有开幕,会请一些明星和网红来现场,这个很帅的ceo也在。”
梁姿思忖了一会儿,她周二要去学校开会,周六有她的博士毕业典礼,周日想在家里休息。
“那我就周四去吧。”她答道。
吃完饭,林晚樱本来打算开车送梁姿回家,可今晚淮海中路堵车严重,一刻钟都没挪动几米。
林晚樱把头伸出窗外瞧了瞧,又缩回来,“好像是前面有车祸,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坐地铁回家吧,还快一点。”
“也行。”
梁姿撑开一把黑色雨伞,下车了。
淮海中路的夜色向来浅淡,她循着对面大楼上的灯光抬眼一望,一张巨型海报冷不防地冲到她面前来。
外国女模特用手臂将脸的下半部分挡住,只露出一双没有情绪的灰色眼睛,手腕上的那枚墨绿腕表占据了整张海报的视觉中心。
下方明晃晃地写着“herance”。
梁姿收回眼神,低头看路,向地铁站走去。
她今天穿了条棕色亚麻吊带裙,因为要去学校给学生面试,所以外面套了件掩人耳目的白色衬衫。她提起裙摆,平底凉鞋精准地绕过每一洼积水,节奏很轻快。
空气里似乎弥散起一股淡香,像清冷而温柔的夏日湖泊,和这个粘腻的黄梅雨天格格不入。
却在梁姿枕边日夜相伴。
梁姿鼻翼一缩,不自觉地加深了呼吸,想要一探究竟。
香气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好像要把某个很久没见的人一并带到她眼前来——
两秒之后,一道陌生的年轻女声在梁姿的右前方响起,听起来像撒娇,却带着三分直爽:
“清泽,我这个鞋不适合在雨天走路,你慢一点儿。”
男人的嗓音温和又无奈,和记忆里毫无二致:“快点儿吧,就等咱们俩了。”
话音未落,深蓝色西装裤和一只指骨清晰的手掌在梁姿的伞下一闪而过。
[我脑子里想着你的时候,你就走到我眼前了。]
梁姿的右手抓紧了裙摆。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停留,脚下的步伐依旧欢快,眼睛搜寻着前方的小水洼——
直直踩了进去。
积水“滴答”溅上了她的小腿,犹如一声不由自己的心跳。
梁姿一直走到地铁口才停下来,腿上湿凉,身上闷热。
她站在地铁站的屋檐下,收好雨伞,脱掉衬衫,转手翻出了烟和火。
橘红的火苗在拇指旁边摇荡。
梁姿用两指夹着烟,急切地抽了一口,强烈的薄荷气味徒劳地安慰着她颤抖的肺腑。
她将双手抱在胸前,眼睛木然地盯着地上那张被雨淋湿的房地产广告单,内容早已模糊。
一根烟抽完,梁姿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戴上口罩,进了地铁站。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