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颓之连连摆手,因为……他真的打过招呼。
只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今日陡然被问起,还以为事情被谁捅了出去,顿时吓得不轻。
朱允熥又看向杨士奇,问道:“杨士奇,你来说!”
杨士奇黑着脸,沉默不言。
他只是性格有些耿直,可不是傻。
朱允熥大为不满,问道:“连你都不愿意跟朕讲真话了?”
杨士奇幽幽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息怒,其实吧,韩尚书说的没错,这种事最多是互相照应,不能算是舞弊。”
“你倒是说说看,如何照应?”
“那臣可说了,如果说的不对,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别废话,快说!”
杨士奇只好说道:“陛下以为的考场舞弊,无非是贿赂考官、夹带材料、割卷换卷等等,不过,这些行为始终是下策,禁不起查,只要陛下一道旨意,严查所有考卷,所有的舞弊行为立刻就会露馅。”
朱允熥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朕下旨重新阅卷,也查不出端倪?”
杨士奇点点头,说道:“就算让锦衣卫去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
朱允熥看向杨荣和韩颓之,问道:“是这样吗?”
两人同时点头:“正是!”
朱允熥转向杨士奇:“你继续!”
“是!”
杨士奇想了想,说道:“如果想要在科举上做文章,最大的可能就是泄题,但是,这种事不可能大张旗鼓,更不会把考题原封不动泄漏,只是提前透漏几个关键字。”
眼看杨士奇已经把底裤扒了,杨荣忍不住说道:“如何透题,透给谁,也是有讲究的。”
朱允熥没好气地说道:“卿家说说看,如何透题?”
杨荣便说道:“官员背后都是世家大族,自然要照顾一下自己族中子弟,其次,就是约定门生。”
科举制度发展到明朝,已然形成了新的门阀。
洪武初年人才稀缺,选拔制度问题比较多,从洪武中后期至今,科举制度逐步完善,整个朝堂的官员基本都是进士出身,特别是居高位者,几乎都是庶吉士。
从而说明,科举成绩越好,以后的官途也就越坦荡。
这也造就了一个新现象,叫做投资考生。
地方上的富绅大户会资助有能力的学子,这些学子他日如果金榜题名,走上官途,便可以回馈家族,从而实现双赢。
同理,朝廷的官员也会提前物色考生并收为门生,将来成为自己的官场助力,这就是约定门生。
主考官最有机会暗箱操作,他们可以资助自己看好的学子,也可以直接收纳已经颇有名望的青年才俊,而这些年轻人通常都是没什么背景,能攀上京城的大官,自然求之不得。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主考官可以暗示他们题目,甚至通过在试卷上约定暗语,让他们直接上榜。
这样的约定门生已经是半公开的事情,很多名臣都涉及过。
因此,不管身居何职,只要能做一次春闱主考官,必定名望大增。
杨荣将这些约定俗成的东西细细讲了一遍,朱允熥认真听完,然后问道:“约定门生,说的好听,不还是舞弊吗?难道朕就眼睁睁看着,管不得?”
杨荣讪讪笑道:“陛下莫急,这种事虽然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但是,科举选出来的学子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假以时日,都将是国之栋梁。”
这番话倒不假,无论约定门生是否合规,考官总不至于选个文笔不通的废物上来。
能被选为约定门生,就算文采没那么惊艳,至少也是相当有实力的。
朱允熥摇了摇头,说道:“规矩就是规矩,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什么方法,都不能坏了规矩,这是底线。”
韩颓之劝道:“陛下稍安勿躁,这种事说起来没那么严重,而且,就算追查,也很难有结果。”
“不行,有一就有二,底线不能破,朕必须查!”
朱允熥说完,紧紧地盯着三人,继续道:“朕只能靠你们三位,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算了!”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这种事,只要不在考卷上作弊,很难查出端倪。
最终,杨士奇说道:“臣建议,另选考官,重审考卷,如果新的结果和榜单相差不大,说明没有问题,也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反之,如果两张榜单差别过大,确实有必要严查下去。”
朱允熥点头道:“这个法子可行,就以你们三人组成考核团,重审考卷!”
韩颓之脸色凝重,说道:“陛下可还记得,洪武三十年的南北榜?”
朱允熥点点头:“自然记得,刘三吾舞弊,发配西北,其余诸人也被发配流放。”
韩颓之说道:“当初的榜单比今日还甚,五十一名学子,全部都是南方人,一个北方人都没有。太祖皇帝也曾下旨复核,然而,经过数日的调查结论,确实是北方学子的试卷文理不佳,并有犯禁忌之语。以考生水平判断,所录取五十一人皆是凭才学录取,无任何问题。”
“你是担心,此番复核,也是同样的结果?”
“老臣正有此意,如果没有真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