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看到账簿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国库的储备银总共才两千万两,黄家自己就占了五百万两。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朕想做些事,这帮人就横扒拉竖挡,结果呢?”
“足足五百万两啊!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挖大明的根吗?”
“每日喊着不得与民争利,朕反倒觉得,理应发布下一条诏令,民不得与朕争利,因为朕太穷了!”
“一个黄家尚且如此,两個呢,三个呢,千万个呢?相比之下,朕是不是最穷的那个?”
三法司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黄家实在太过分了,你敛财就敛财吧,大家都敛财,本就无可厚非。更何况,陛下也给了机会,旧钞换新钞,新钞换现银,可是,你造伪钞是几个意思?
朱允熥越说越气,干脆将账簿往御案上一拍,怒道:“怪不得朕开了钱庄,就有无数人挤兑现银,哼,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如黄家一般的硕鼠,看来,是时候查一查了!”
众人心头一凛,左都御史杨荣赶忙说道:“陛下息怒,这五百万两脏银当中,有一大半是黄家攒下来的,靠伪造宝钞兑换出来只有两百万两,而且,天下也没有第二个黄家有这般丧尽天良。”
其他人心中都捏了一把冷汗,黄观啊黄观,你作死就作死吧,别拉上我们啊!
这种事能查吗,敢查吗,禁得起查吗?
无论查到谁家里,保准一查一个不吱声!
朱允熥听完,依然黑着脸,说道:“五百万啊,足足五百万两,国库的银子就这么没了!”
杨荣低着头,说道:“是,是,陛下说的说,不过,并非五百万两全都来自伪造宝钞……”
“朕知道!”
朱允熥摆了摆手,又说道:“这可是五百万两啊,我大明一年税收才多少,他就敢贪占五百万两!”
杨荣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这五百万两并非……”
“你不用说了,朕知道!”
朱允熥越说越气,继续说道:“朕发新钞,办钱庄,就是为了稳定物价,稳定市场,保证货币流通,让百姓都参与到经济之中,方能国富民强,黄家不是贪占朕的银子,他们分明是要颠覆大明江山!”
“臣等以为黄家之罪行,该当夷三族!”
杨荣为人机敏,似乎想明白了,便不再坚持,而是直接表态。
果然,朱允熥顿了顿,看向其他人:“都察院表态了,其他人呢?”
“臣等认为,黄观罪大恶极,影响极为恶劣,按律诛三族!”
大理寺卿胡闰、刑部尚书侯顺怀赶忙跟着答应。
听到三法司都这样说,朱允熥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
“我大明自有律法,该如何判决,并非朕说了算,也不是三位卿家说了算,立刻将案件过审,按律法处置!”
“臣等遵旨!”
三人赶忙领旨,下去准备。
刚刚走出奉天殿,胡闰忍不住问道:“杨御史,你刚刚给我们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杨荣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两人来到都察院,这才说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陛下为何要办黄家?”
“黄家伪造宝钞,罪不可赦!”
“两位,仅仅如此吗?”
胡闰和侯顺怀对视一眼,然后说道:“老弟,你就直接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荣笑了笑,说道:“陛下查黄家,自然是因为黄家伪造宝钞,但是,我们不能只看这一件事,要看到背后的事,才能猜到陛下真实的想法。”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啦!”
“两位稍安勿躁,听我细细分析。”
杨荣摆了摆手,继续说道:“陛下办钱庄,发新钞,但是储备银只有两千万两,在查抄黄家之前,国库已经告急,也就是说,就算黄家没有伪造假钞这件事,陛下也要找个人开刀。”
“至于罪名倒也简单,收受贿赂,徇私枉法,走私……对,实在不行,还能扣个通倭的帽子,江南沿海那些士绅,谁敢保证自己是清白的?”
“如今黄家自己送上门来,陛下当然笑纳,这桩案子办下来,并非回收五百万两现银这么简单,而是要彻底止住民间挤兑的现象!”
胡闰问道:“大家伙都认银子,不认宝钞,如何止得住?”
“先杀黄家,后面还有杨家,胡家,侯家……谁把国库的银子兑走,就拿谁开刀,一直杀到没人挤兑为止!”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沉默。
坏了坏了,以前只顾着兑银子,却忘了这茬。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当今陛下。
大家伙把国库的银子掏空,陛下还不把大家伙的脑袋搬家?
胡闰想了想,说道:“黄家制造伪钞是事实,我等没有贪赃枉法,不能混为一谈……”
“胡寺卿,你糊涂啊!”
杨荣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陛下办钱庄是为什么?”
“刚刚陛下不是说了嘛,稳定物价,鼓励民间的商业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