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午时,乌云低垂,一片阴沉。
厚重的云层笼罩着整个金陵城,然而,城中军民百姓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压抑。
昨夜金川门大战,燕军溃败,大大提振了军心。
百姓们无不额手称庆,没想到,今日还有一场热闹看。
在刑场的中心,高高的木台被搭建起来,四周围满了吃瓜群众。
人群中传来低声的窃窃私语,偶尔被激动的呼喊声打断。
刑场上,驸马都尉王宁与黄子澄、陈迪等文臣跪在台上,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愤怒,有的恐惧,有的则是绝望。
王宁面色苍白,双手被绑,跪在刑台前,不住地向围观的人群望去,试图在人群中寻找一丝同情。
今日的监斩官是新晋右都御史杨荣,此时高坐上首,面沉似水。
王宁努力抬起头,看向杨荣,带着哭腔说道:“杨兄,你帮我去跟吴王求个情,我是他的亲姑父,看在怀庆公主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惩罚,只求能留一条命,让我当狗也行,求求你……”
“乱臣贼子,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杨荣沉着脸,训斥道:“你身为当朝驸马,不思报效国恩,却通敌背叛,罪该万死。今日之刑决,乃是你自食其果,天理循环。”
观众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堂堂驸马爷说斩就斩,今天这热闹,值了!
在大明朝,权贵是寻常百姓们高不可攀的存在,不夸张地说,在这些人眼中,老百姓还不如牲口值钱。
洪武朝另一個驸马欧阳伦,仗着国戚身份,大肆走私牟利,就连驸马府的一个家奴辄呼有司科民车至数十辆,殴打巡检税吏已是家常便饭,侵占百姓田亩,逼死人命的事不胜枚举,官府连问都不敢问。
后来被朱元璋得知,大怒之下,将欧阳伦赐死,以儆效尤。
然而到了建文朝,无论是文官武将,还是皇亲国戚,再次凌驾于律法之上,百姓苦不堪言,却也只能逆来顺受,卑微地活着。
其实百姓的诉求很简单,他们只想要一个公道。
他们想看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想看到这些勋贵做错了事,要付出代价。
如今看到杨荣一副黑面判官的形象,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兴奋起来。
王宁面如死灰,他本想着有怀庆公主这层关系,即便自己的事发了,吴王也会网开一面。
没想到,这个侄子看似憨厚,实则杀伐果断,比建文皇帝狠多了!
黄子澄则更加急切,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极其危险,连忙向杨荣恳求:“杨御史,我等只是一时被燕王蒙蔽,本无此叛逆之心。还请吴王开恩,我等愿意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杨荣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尔等读圣贤书,本应为朝廷效力,犯下过错不知悔改,一错再错,今天之结果,完全是尔等咎由自取。”
“你我同僚一场,我还去你家吃过饭呢,你忘了?”
“休要与本官套近乎,你我只是同朝为官,并未私交,谁请你吃过饭?”
“就是去年底,你还让新纳的小妾陪我喝酒……”
“闭嘴!”
杨荣脸色大变,猛地一拍堂木,大喊道:“来人,准备行刑!”
黄子澄眼见今日活不成,顿时恼羞成怒,大喊道:“杨荣小儿,当初你跪着求我提携,如今翻脸不认人是吧?”
“本官向来堂堂正正,尔等休要胡言乱语!”
“你若堂堂正正,这个朝廷就没小人了!你这个鼠辈,只知道趋炎附势,没有一点儿士人的骨气,恶心,我呸!”
杨荣不甘示弱,立即反击道:“你这叛国之徒,还有什么脸面在此狡辩?你们这些人背弃了朝廷,投靠叛逆,罪无可赦!”
“吴王登监国位之前,是不是你三天两头弹劾?现在吴王得势,你就甘愿当狗,真是令人鄙视,我等虽死无憾,可史笔如刀,你就等着吧,看后世读书人怎么评价你,你的名字定会遗臭万年!”
“黄子澄,你口口声声喊着正义,为何要投靠反贼?吴王下令斩首倒是便宜你了,如果我是主审官,定让你千刀万剐,在百姓面前谢罪。”
杨荣脸上丝毫没有愠色,读书人嘛,最擅长的就是口舌之争。
我是弹劾过吴王,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是吴王的狗,你敢咬我的主人,我就咬死你!
大家都是读书人,你读四书五经,我也读四书五经,拼口才谁怕谁啊?
别说区区一个黄子澄,就算在场众人一起上,我杨某人何惧哉!
黄子澄怒极反笑,说道:“杨荣小儿,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今天你可以斩我的头颅,但你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我等今日之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杨荣根本不恼,反驳道:“尔等背离君子之道,认贼作父,如今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若先帝泉下有知,也不会放过尔等。午时三刻已到,准备行刑!”
骂也骂得差不多了,再僵持下去没什么意义,那就结束吧!
刽子手缓缓举起长刀,刀身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透着刺骨的寒意。
围观的百姓们更加兴奋,一个个瞪大眼睛,屏住呼吸,